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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子井 第二章 陈家大院
第二章
这是一座古朴的宅院,青石铺地,青砖砌壁,青瓦盖顶,它的外观是完全的青一色。它的内部结构却是土木的,木的檩、木的柱,木的楼梯和楼板,木的阳台和栏杆。从这里望去,依稀可见终南山黛色的山峰和护城墙迤逦的雉堞。那一亩见方的后院,树木苍翠,林荫一片。穿过石子铺砌的甬道,登上青砖垒筑的阶梯,有一平台,宽约两米,长约三丈,右侧一幽暗长廊可达前院。前院除六间二层正房外,另有平房八间。正房门房,南北相向,厢房抱厦,东西而立。黑漆的大门对着砖砌的影壁,一青石甬道直达主人的正房居室。正房的构造颇为壮观,方形的椽托着青色的瓦,屋脊上是砖雕的鸱吻。楼上楼下,厅堂居室,一明两暗。一百年古槐伫立窗外,炎炎夏日浓荫覆盖,这就是陈家大院,也是张风莲觊觎的院落之一。
它的男主人早已亡故,只剩下他的遗孀守着这深宅大院,院中的房屋是她和孩子们生活的来源。五六年,前院的房屋被统一经租,房客们再也不向她上交房租,那个温馨的独院也不复存在,从此她和孩子们的生活跌入了深渊。然而收入的下降,环境的改变,并没有打消她对政府的期盼。政府的人来到她的家,动员她参加工作,给她反复讲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新社会是不劳动者不得食。你今年都四十五了,还有十年的干头,到五十五岁就可以退休。退休了还有一份儿养老金,保你老了不愁吃不愁穿,有了病厂子还负担医药费,这不强似你租房子十倍?租房子还有租不出去的时候,工作吗,月月都有个发工资的日子,这个月没有了,下个月又接上了,说五号开资绝拖不到六号,你看新社会多好的。”政府的人给她把前景描绘得这样美好,利弊权衡得这样周到,账又算得如此的精细,而实际情况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以前租房子,虽然房一直没有闲着,可是房费她却收不了多少。那些房客多是些做小生意的,她必须把房费压到最低,否则他们宁愿露宿街头。而这个城市似乎也具备了他们生存的条件,城墙那些窑洞是他们天然的家,住在里面冬暖夏凉。护城河简直就是硕大的水管子,河岸的野菜是他们必不可少的食粮。偶尔,他们的饭桌上还会添一只野鸡或乌鸦,而那些野兔常常就光顾了他们的家。总之,凡是禽兽能生存的地方人也能生存,而人也绝不比禽兽生存的差!后院那个才来的*不是在窑洞里生了八个娃吗?唉,人哪,也许只有在经济许可的条件下才能称其为人!
就是这样的一些人住在她的院子里,她还必须对他们好,这样即使他们不住了也会出去给她宣传。那家的房东是如何如何的好,住在那里你什么心也不用操。晚上回去菜就放在你的灶台,甚至做饭的柴禾也为你准备好了。台阶扫得光亮鉴人,院子里纤尘不染。你屋里缺啥只管给她去要——“缺啥少啥你只管来噢!”就是拖欠一半个月房费她也不会说啥。总之,那样的房东天底下难找,你要是找房就赶快去吧!所以,尽管市场是那样的疲软,人们是那样的贫穷,社会又没有一个那样的中介机构,她的房还是总能租出去。房客们你来我去,来的,满心欢喜;去的,热泪涕零。但是毛老三说了:“唉,叫我看,你这房都是白让人住呢。那卖水果的张三都欠了你几个月房费了,你咋还不撵他走呢?”“叫我把人往哪儿撵呢?撵到马路上去!那事我可做不出来。人能住到我这儿来,就是跟我有缘份,我不能见人有了难处就撵走。”“那你也得给他要房费么,你老不要房费是咋回事吗?”“他这几个月生意不好,等他生意好了也就把钱给我了。人给我说一句话,我要把人搁下呢,老问人要,多难看的。”“他要是跑了咋办呢?”“他昧了良心是他的不对,我没有对不住他的地方,今后就是在街上见了,也有我说的没他说的。”“唉,你也真是……”碰到这种情况,毛老三总是摇摇头叹口气说:“我真不知道你图个啥呢。”
毛老三担心的事果然发生:张三不辞而别,留下满屋子水果权当了房费!“看,咋样,按我说的来了吧?”她没有理他,翻着那些水果说:“这人良心还没全坏,还留了几箱子梨,还有苹果,给你吃一个。”毛老三接过去咬了一口:“呸,这苹果都坏了,吃不成!”他啐了一口,脸上泛起苦涩的笑;“你还说在街上碰见呢,怕是一辈子也碰不见了。”“碰不见就碰不见了,我也不去寻他。”“你到哪儿去寻吗?那没家没口的,现在,不知道又躲到哪个旮旯去了。人家要走容易得很么,屋里用的都是你的,他把被儿一夹就走了。”“他也不想走,实在是没办法,你看这几筐子水果,他还不把本钱蚀完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