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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站在竹林深处，看着他偷砍我培育的玉面竹，可是看到少年满脸带着傻气的笑，我突然不想出声制止他。

然后看着少年将砍下的竹子，再砍成几段，抱在怀里，满满都是算计。我觉得好笑，珍贵的玉面竹就这么被一个俗物给糟蹋了。

我看着少年乐呵呵地抱着竹子远去，心里突然有点羡慕，羡慕那样简单肆意的快乐。

我默默地转身，很快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只是偶尔会想起那份快乐。

之后我才知道，少年用玉面竹做了支笛子，音色竟然还不错，真叫人诧异。一个小厮，能做到这个水平，也实属不易。

曲子叫《梦里》，我听了，突然觉得特别感伤，好像要抓住什么，却一无所获。

我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一支曲子换一株玉面竹，还算……划算。所以，我再次放过了偷我东西的小贼——我心态平和，反而觉得在座其他人大惊小怪，我做事向来不偏不倚，这么决定，有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我非常不耻骏吟霸占人笛子一行，连带那小贼，我都看不顺眼起来。

可是记忆里的小贼，身影一如既往的忙碌、沉默，即使偶尔小小抱怨，手上的活儿也不曾懈怠分毫，而且，据我观察，每回他抱怨之后，第二天必定加倍努力干活，放佛是在弥补昨日抱怨的罪过。

看他忙碌的身影，我觉得特别快意，恶有恶报，小贼就该受到惩罚。

不过，这个小贼，很……可爱，而且很容易满足，每回只要稍稍多教他一点点东西，就乐得有牙没眼，放佛得了人间至宝一般。

我觉得很亲近也很自得。这个世上居然能找到第二个和我一样喜爱医学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我没过门的徒弟，这样很好。

我这个人很闷，有时一本书、一壶茶就能坐一下午，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可是骏吟却笑我迂腐，连如天都露出不赞同的表情。我只是很享受安静的感觉，放佛整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

我同情如天，追求爱情，却摔得体无完肤；我反感骏吟，游戏人间，惹得一身风流债。我无法想象别人进入我的生活，分享我的空间的画面。我觉得一个人生活，很好。

可是，渐渐地，一点一点的，我开始接受视野里那个人的存在。也许，也许，有一个人陪我也不错，可我知道，我只接受眼前这个费力讨好我的人，或者说，笨到连如何讨好都还没学会的人。

我的心居然慢慢变得柔软起来，曾经有个人，为我担心，怕我被金荣赶出无极教，那么天真那么单纯那么一心一意地为我好，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这个人是真心为我着想。我当时心里在想什么呢？

“笨蛋，你若是能学会我的医术，取代我的位置，你岂不是前途无量？”

“哼，你个小贼，心地还不算太坏。”

那时，我的心里有种“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我时不时能听到这个人的消息，越来越多，从骏吟的嘴里说出来，我的耳朵收听到。一开始，我不曾在意，只是觉得骏吟过于呱噪，不曾在乎骏吟说话的内容，只是一直听到“芳官”、“芳官”二字，像偷吃我药材的白蚁一样烦人。

我当时恨恨地想，要是让我撞见这个“芳官”，我一定要报扰我清净之仇。

可是，我的心里渐渐浮出酸楚的不安——骏吟谈得太多太久了，不正常，一点也不像流连花丛的贵公子所为，他喜欢的人是芳官？

喜欢？酸楚？不安？

我为心里升起的陌生情愫感到恐惧。不该是这样的，我的生活不应该出现如此不切实际的东西。我第一次生起逃脱之心，这样的感情，陌生得可怕。

于是，素以良好自控力为豪的我，决心放下这段莫名其妙的感情，说到做到。而眼前这个笨蛋，完全没有意识到被人抛弃了，依旧勤勤恳恳地干活，依旧为一点小小的收获雀跃，依旧无欲无求地活着，依旧敬畏我，把我当成恩师一样膜拜。

我又开始变得烦躁，这个笨蛋，不解风情，什么都不明白。连最基本的不安与惶恐都没有，活得那么……淡定？

我就这么努力地远离，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眼睛不由自主地想要追随那个忙碌的身影，不由自主地观察他的每一个表情。

我从来不懂爱，所以，我将一切都归因于……莫名其妙或者是一时好奇。

我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差，或者说，只在他面前变得越来越控制不住。可是，他的好脾气，给了我任性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