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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谢流芳第一次主动碰触他的手,力道很重,不容他挣扎似的。虽然以赵珩的本事挣开他很轻易,却有那么点舍不得。
正是这片刻犹豫,让他黑影完全消失不见了。
“你也看到了是不是?为什么不让我去追?”
谢流芳轻叹一声,竟然放松了身体靠在赵珩身上,说不出的疲累。赵珩体贴地将他连同手臂一起圈在怀里,一动不动地支撑着他。
窗外皎月当楼,蝉鸣树响,偶有轻风刮过,撩起屋檐上的白帘,带过灵堂里的檀香。悲伤的味道尚未散去,却蓦然生出一分安宁,让人不忍打破。
“宋繁。”
“嗯?”
“我知道你心肠好,也相信你是真心要来救我。”
赵珩呼吸一窒,高兴得心跳都快了几分。原来他知道,原来他相信!
“但我谢流芳只有这一个四叔,小时候四叔经常带我放风筝,带我去野外学骑马,亲手给我编草蚱蜢。在爹和爷爷的眼里,他始终是没出息的一个人,但对我,一向极好。”
“可是他……”
“如今在这世界上,他已经是我唯一的亲人。所以我不能对付他,你明白吗?”谢流芳语速极慢,虽然是对之前的解释,却更像是倾心诉说。
赵珩觉得他能够理解谢流芳的心情,只是绝不忍心将怀里这人推向悬崖:“不是你对付他,是他要对付你……流芳……他要你的命!”
谢流芳摇头:“不会,他只是警告我而已……他想知道一件事,在我尚未告诉他之前,他不会杀我。”
“毕竟……他是我四叔,和我流着相同血脉的四叔……从小就疼我的四叔……”
有些哽咽,有些颤抖,赵珩不禁将怀抱收紧,也不知是为了安慰谢流芳,还是为了按捺自己。
每当赵珩多了解谢流芳一点,便惊觉他的身体里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情绪和挣扎,明明是外表光鲜傲气的富家公子,内里居然承受各种繁杂的痛苦。
不该这样的,从他第一眼见到这个样貌惊绝、冷傲无双的人时,就断定他目空一切,不食凡尘。有举世无双的才华作为他骄傲的资本,有旁人望尘莫及的强厚家族将他捧在掌心、待他继承。
总之不该是这样,活得拒人千里,却孤苦无依。
chapter 16
谢家出殡那天,西湖苏堤上挤满了人,多半是过去谢家铺子里的老伙计或老主顾,小部分是穷人家受过谢家救济的。
离开谢家之前,谢流芳特地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赵珩。那眼神有些特别,一如连日来的悲恸,又有些令人不安的诀别意味。
有那么一刻赵珩以为谢流芳要做傻事,以为他要跟着谢夫人一起去了,他单薄的身体和虚浮的步伐实在难以不让人联想。便嘱咐赵不问一路盯着他,不容有失。
谢流芳着雪白的孝服,散落下来的墨发垂到腰上,怀里抱着谢夫人沉重的牌位,走在送葬队伍的前面,神情肃重,明明之前还是风吹就倒的样子,眼下就行姿挺拔。
路旁有很多人对着谢流芳指指点点。他姿容确实卓越,即便在这阴霾哀丧的氛围里,一副容貌依旧耀眼出尘。
赵珩看着他的背影,心道他真是硬撑惯了,这样的时候都还想着维持谢家长男的可靠形象,不愿由管家搀扶着大哭一通。
地上、湖上、柳树上都飘满了雪白的引路纸,站在路的尽头遥遥一望,仿佛西湖也在这一刻卸去了浓妆艳抹,哀思万里,冰雪霜降。
赵珩忽然想起十多年前,自己还被奶娘抱在怀里的时候,似乎也经历过这一幕。
那年惠王府王妃逝世,全城哀悼,连九五之尊也满脸惋惜地送葬至城外,满目的白色,满耳哭嚎。
赵珩那时候太小,虽然知道死去的那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心里却不知道什么叫悲伤。只随着氛围觉得压抑不舒服,便挣扎着大哭起来。□地喊着:“娘!我要娘!”
娘,除了记得她雍容华贵的外衣,记得她柔软温暖的怀抱,便什么都记不得了。
如果那时候自己懂事一些,或许也可以像谢流芳那样趴在棺木旁边为她梳理头发,也可以捧着她的牌位,守她最后一段路程。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的路不再平坦,攀不完的石阶层层叠叠。
谢家墓园深入宝石山,路道口有一道关卡,宏大的石砌拱门,非谢家宗亲、抬棺者不得入内。
包括赵珩、司居厚在内连同谢流芳的表姑母、表弟大约一百人,都被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