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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情的舌尖舔噬着她的身体和灵魂。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在舞蹈。舞蹈着的她,痛苦地追求美的事物。这是她的理想。然而现实生活中,理想的、美好的事物总是不多。战争、疾病、欺凌和掠夺使世界陷入痛苦的呼喊中。凯瑞每天都能从报纸杂志上看到天灾、人祸。生命是多么脆弱啊!但这并没有使她停止人生道路上的追寻。她在追寻什么?与生俱来的虚无感,只有不停地迈动双腿,才能使自己保持头脑清醒。
这个秋季,凯瑞与母亲来到周庄。踩在周庄的石板路上,仿佛人就在水中央了。周庄的白天,是旅游者纵情的世界。谁不访迷楼,探绣阁,登临桥上楼,欣赏船从家中过的景象?母亲已经很久没有出门旅游了。她看什么都新鲜。周庄河汊上,泊着可以租用的乌篷船。船儿款款地贴着水镇人家的窗根儿摇,穿过一个桥洞,又穿过一个桥洞,咿咿呀呀地赶着湖鸭。
母亲一边与凯瑞观光周庄,一边鼓动凯瑞去法国巴黎。母亲知道巴黎是西方时装的中心,香榭丽舍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犹如时装表演的模特儿。五光十色、千奇百怪、各种风格特点的服装,一股恼儿地拥到你眼前。那些巴黎的时装设计大师,他们对生活深刻的观察、敏感的体悟又独具匠心的大胆设计,便是法国时装独霸西方的原因。母亲很想去巴黎,她想去那里看看时装,看看香榭丽舍大街。
现在,凯瑞与母亲进入周庄某户人家的院子和厅堂。那是一座不小的私家宅第。“沈厅”二字赫然入目。据说“沈厅”,为江南巨富沈万三后裔沈本仁于乾隆七年(1742)建成。它大小百余间房屋,分布在百米长的中轴线两侧。沈本仁的祖先沈万三,是个富得连皇帝朱元璋也红了眼的人。《明史—马后传》有记载,大意是说明初朱元璋定都南京要修筑高城伟墙,各方集资,沈万三慷慨资助筑造从洪武门到水西门高达两万多两白银的费用。此举惊动了朝野,皇帝于是封了他两个儿子的官。然而沈万三毕竟是个没有政治头脑的商人,他见皇帝高兴便又拿出一笔巨款想表示亲善,犒赏三军。这就犯了大忌。一个商人哪能凭着有钱到朕的应天府摆阔气、耍威风?皇帝当然是要勃然大怒了。后来有人说情,才免沈万三一诛。不过还是被流放到云南,最后客死他乡。
母亲虽然年过花甲,游兴却是很浓的。她说她每到一地,都想了解当地的历史和民俗风情。她说年老不要紧,关键是要活出精神来,有一颗年轻的心。母亲进入老年后,似乎比年轻时更可爱了。她有时候会天真地说:“我的身体跟不上我灵魂的飞翔。我的灵魂就像舞蹈一样有形有质。”
凯瑞与母亲从“沈厅”出来,走在粉墙乌瓦和小桥流水构成的周庄石板路上,不时地有人要为她们算命看相。这纠缠令人生厌,又大煞风景。不过周庄仍然在凯瑞的视野中,有一种禅境。那不是古佛青灯下的“禅”,而是一种“平安家园”的感觉。凡俗、自足,像水做的骨肉,不把沧桑写在脸上,甚至不挂在心上。如此不动声色的面对沧桑和历尽沧桑的不动声色,让凯瑞和母亲都感悟到了一种历尽艰难之后的大气。
母亲是从艰难岁月中走过来的人。在那个特殊的“史无前例”的年代,母亲每天都要挂牌,低头认罪。那样的场景持续了半年左右,那半年母亲内心压根儿没有低头认罪。她衣着整齐、面色鲜艳,而且精神饱满地挂着牌站在那里,像展览她年轻漂亮的容貌。母亲是超然的、豁出去的,是痛苦而坦然地面对了那场劫难的人。她的孤傲,她的不肯低头认罪的头颅,在经过无数次挨打之后,才终究低了下去。但那是她极不情愿的事情。
凯瑞回想母亲当年低头认罪的形象,时常会有许多新的思考。她思考一个人的生活态度,所产生的生活本身的魅力。也思考一种更为广阔的东西。那便是因为广阔而使许多事物,变得渺小的东西。因为广阔而使人们变得崇高的东西。当然,凯瑞所指的不是母亲低头认罪的那些苦难日子,而是指一种人的存在方式。凯瑞从当年母亲的身上,看到了作为人的本质的力量、抗拒的力量、升华的力量和自尊的力量。如今具有这样力量的人,似乎不多。和平时代,物欲膨胀,为了物欲和金钱,某些人甚至都可以没有良心和道德地做出杀死亲人的事。凯瑞的老邻居,她家对门的牙科医生,去年春节前突然去世了。当时除养母外,谁也不知道他是被他的养子杀死的。直到数月后,他的养子偷盗被捕,养母才有胆量状告她的养子杀死养父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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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哲学书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