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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如惊雷响彻,宋静慈平静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色变, 她几乎是僵硬了片刻, 怔然望向谢令鸢。
苏宏识流落边境的事情, 一路上谢令鸢权衡了很久,倘若他清醒着, 大概是不希望被儿时同伴见到如今的窘境。且宋静慈知道此事,也定然不会好受。但她自忖没有资格以“为他们好”的名义隐瞒此事,遂决定告诉宋静慈,让对方自己来决断。
“他是已故苏廷楷将军的长子, 城破后被季老先生收养,只是当年兵乱时他年纪尚幼, 兴许受了些惊吓, 神智……有些不清了。”谢令鸢怕勾起她伤感, 没有将事情渲染得悲苦,还算委婉地讲述:“算是好消息吧, 他和他的弟弟都活着, 至于苏…荣识,你在宫里也见过, 先时颇受陛下宠信的御前总管,但因勾结陈留王谋反之事, 被太后察觉追捕,已经潜逃出宫。”
所幸他从未与宋静慈走近,没人知道他识得她, 自然也就谈不上连累她。
殿外已经人声远去,殿内灯火明明灭灭。宋静慈望向德妃,站在暗处神情莫辨。一时也看不透她是喜是悲,是愁是叹。
半晌,她只道:“难怪。”口气怅然,带了些许千回百转的追忆。
她还记得甫入宫时候的情景。这里是天底下最捧高踩低的地方,她的家族虽得到平反,却也早已式微,比不得其他妃嫔的出身;她不受宠,性情更是孤僻,又不肯攀附高位妃嫔,没人为她撑腰……就不免常受其他妃嫔的欺负,几个婕妤也不喜她,曾对她有过排挤。
头几年,偌大的宫中帮过她的人,韦无默算一个,苏祈恩算一个。韦无默是因为宋逸修的缘故,对宋家人存了报恩的心思。那苏祈恩呢?
他认出了她,许是出于种种复杂的心情,并没有相认。她能理解,又不免苦涩惆怅。他们虽有童年作伴的情谊,可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人生隔着巨大的变故和天堑,他自卑不堪,她亦不受宠幸,都是天涯落寞人。对面相逢却不识,才是对彼此最好的关怀。
宋静慈想到这里,垂下眼,似是叹道:“还活着就好。”
他们神志不清也好,入宫为奴也好,至少都还活着,纵使三人分散在天涯各自的角落,却还共守着过去的回忆,已经弥足安慰了。
“谢谢你,”她抬起眼,眸底被灯火耀得一片澄明,格外有几分暖色:“特意告诉我了这么重要的事。”是真的铭感,这宫中世态炎凉,却依然有人懂她并顾念她之牵挂。
她唇角抿起了很轻很淡的笑意,像是对谢令鸢的,又像不是。可自始至终这样平静,哪怕生活将坎坷反复施于她,也悲喜不行于色。
谢令鸢不禁想,倘若她知道自己是九星,是承天命之人,还会这样平静从容吗?
这样想着,她也就这样问了出来——
“宋静慈,你听说过,九星的传说吗?”
眼下社稷兴废只在翻覆间,九星的宿命,总要找时机告诉每个人。
宋静慈一怔,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是默认了。
小时候从季老先生那里,曾经听过历朝历代各种传说轶事,开国时“九星出利中原”之传说虽然被当做是哗众取宠,但季老先生在讲各朝国运的时候也讲过此闻。
谢令鸢走近她,声音不自主压了下来:“如果我告诉你,你是九星之一,你会觉得荒谬么?会信么?”
宋静慈看着她,细长秀气的丹凤眼如含着远山静水,像一拢浅淡的烟岚,不疾不徐地凝视。德妃虽然时有嬉乐,然而论事一贯是认真的,从无虚言。
烛火倏地跳跃了一下,殿内忽的一眛,复又明亮。宋静慈点了点头。
“我信。”
两个字声调虽轻,听在谢令鸢耳中却掷地有声,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她后退一步,借着明亮重新打量宋静慈。敬服于对方的同时,又恍然开悟,这才是九星的格局,这才是承得起天命之人!纵然面对命运坎坷时心如止水,却从来没有向天屈服。
——她生于宋家,自幼承蒙门第规训,这就是其荣耀。她受教于钜子之徒季老先生,将天下见闻见识装入心里,这就是她的使命。
她博闻强识不为取悦天子,乃是为了心中之道,天欲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这样的她,当然自信是承天命司国运之人。
曾经无数昼夜生起的困惑,伴随着她入宫伊始的不甘,反而随着谢令鸢的一问消解了。
走出坤仪殿的时候,初春尚有些清冷的夜风吹拂而来,宋静慈拢紧了轻缎披风,她的侍女云墨一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