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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些时日经常去民宅探访,就是为了看衡原百姓是如何生活的。不看还好,深究起来真是心惊肉跳。衡原城中的百姓们每日早早便要起床,在早膳之前要先做早课,背一遍盛天教的教义,冲圣姑的雕像朝拜九十九次,然后一家人才开始做早膳,早膳也很简单,雷鸣见过他们的膳食,同饥荒时的溪岭也无甚差别。然而就是这样可怕的生活,他们日复一日,竟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因百姓不能离开家中,圣使便只好挨家挨户派送粮食,衡原确实已迁走不少百姓,如今留在城中的也还有数万民众,这么多的人,盛天教也不知还能再养几时,到了今日,圣使下发的粮食越来越少,百姓果腹都难了。“估计再过不了多久,百姓们便要饿肚子了。”雷鸣叹了口气,又说,“之前大人说要叫脾气好些的士兵同他们打探消息,问了这几天,也只有一两个小孩子愿意同我们讲话,往往说不上几句就被家长拉回家中,再也问不出什么更多的事。”荣桀点了点头:“若是咱们耗在这里,盛天教早晚有垮的一天,只是时间不等人。北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乱,我们必不能在衡原耽搁太多时间。为今之计,只能用些特殊手段了。”下手几个将领对视一眼,各自心中都有了盘算,他们七嘴八舌讨论一通,最终定了个伤害最小也最快的法子。次日清晨,圣使们百无聊赖背着粮食,正打算挨家挨户送,就在这时,无数黑色的影子窜出巷子,把他们挨个抓住,往越军驻地掠去。因时辰尚早,天色未明,百姓们都没看见这一幕,大多都还在家中朝拜呢。只是朝拜之后,他们等的粮食并未送到,百姓们这才慌乱起来。所幸他们家中大多还有存粮,倒也暂时没饿肚子。此后几日,圣使们一个个消失在巷子里,而百姓家中的存粮也消耗殆尽,他们终于坐不住了。教义重要,也比不上饿肚子时那抓心挠肺的痛苦劲儿,且不仅仅是自己饿着,家中妻儿老小也都吃不上饭。孩子饿得直哭,却只能有口水喝,哭累了就睁着大大的眼睛,不解的看向父母。他们或许不明白,父母为何就这么呆呆困在屋宅中,宁愿饿着肚子,也不出门讨粮。两日之后,终于有百姓撑不住了,他们拖家带口的出了家宅。这座新修的衡原府实在没有任何规划可言,民居高高低低,大大小小挤在一起,中间是仅供一人穿行的羊肠小道。因为道路狭窄,无法通车也无法骑马,无论怎么看都逼仄得令人难受。只是这座新的衡原府城已初具规模,荣桀高高站在城墙上,跨过凌乱的民宅,一眼就能能望见民居中央那座突兀而华丽的圣殿。与民宅不同,圣殿华丽宽敞,奢华至极。这几日他们从百姓里打听,知道那地方叫圣殿,是圣姑用来迎接上神的。荣桀看着百姓们三三两两从家中缓步而出,他们挤在小路上,一开始都是沉默不语的。直到有一个人喊道:“我家实在没粮食了,孩子饿的不行,圣姑是不是不管咱们了?”越国驻军城外,他们都知道,便正是如此,百姓才更恐慌。沉默好一会儿,才有另一个人反驳他:“你太不虔诚,怎么能说圣姑的坏话?叫她听到,你们一家都要遭殃。”这人一吓唬,百姓们顿时又安静下来。他们远远望着城墙上黑压压的越军,更是不知如何是好。这些越国的士兵们倒是友好,他们每日都在巷子里打听盛天教的近况,却从不做伤害百姓的事。头几日他们私底下都说越国士兵是做戏给他们看,可是天长日久,这么多天下来,士兵们依旧没有主动伤害百姓,反而老老实实守在城墙之外,他们每日巡逻操练,瞧着一点都不着急。只是百姓们已被盛天教洗脑多年,不是一两天就敢叛教的,因此这一日他们不过出门张望片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各自家去,整个衡原便又安静下来。这会儿明明是晴空万里的白日,却安静得仿佛见不得光的深渊。荣桀见今日事难成,不由叹了口气,就在这时,雷鸣跑上城墙,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荣桀眼睛一亮,同雷鸣相视一笑。两人迅速从城墙上下来,一路往大营后方几个守卫森严的营帐快步行去。行至营帐门口,就听里面哀嚎声一片,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从帐篷的缝里钻出来,令人十分不愉。荣桀倒是面不改色,他站在那听了好久,才转身去了旁边一个空帐篷:“叫阿强把人带来,我亲自问一问他。”不多时,雷强就拽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进了帐篷,进来后直接把他扔到地上。这人身上的衣服被血水浸染,瞧着已经有些奄奄一息了。两名亲卫走上前去,一左一右把他架起,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来。这是一个相当漂亮的男人,哪怕身上满是鲜血,脸色苍白嘴唇无色,也依旧难掩他一张清秀的俊容。荣桀略微挑了挑眉,低声问他:“听说你是圣姑身边的……灵童?”这男人瞧着已经二十几岁,却硬要叫什么灵童,实在令人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