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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最后从那片屋顶跳进一条小巷时,单成功崴了的那只脚又戳了一下,伤得几乎不能行走。刘川把他扶到街上,叫了一辆出租汽车,按单成功的指令,穿过了整个城市的夜幕,从北京的东北一直开到了西南,在丰台区一条偏僻的小街上,找了一家可以过夜的洗浴中心。他们在这家〃洗浴中心〃要了一个单间,两个人一起住了进去。
那天晚上单成功与刘川一夜长谈,从刘川两次帮他脱逃谈起,表面上是感激刘川的救命之恩,实际上是刺探刘川倾力搭救的真实动因。关于搭救的动因刘川做了合理的解释:第一次是为钱。刘川说,在执行对单成功的押解任务之前,监狱的司机老杨给了他五万块钱,因为他家里生活困难,奶奶又得了重病,所以这五万块钱对他非同一般;而这次助单一起逃脱,既是救人,也是自保。因为万一单成功被公安抓住,查出身份,供出向老杨等人行贿之事,那他就不仅仅是受个玩忽职守的辞退处分,回家另谋生路的事了,那就触犯了私放罪犯和受贿两条罪名,那就肯定要和单成功一起,共同打熬漫长的铁窗生涯了。
关于刘川被监狱除名,除名致使生活无着,无着便来到美丽屋应聘,应聘后先做服务生后当〃少爷〃的这段经历,刘川不说单成功也大致了了。因为他早就在他藏身的小屋里,透过窗户看到过刘川到美丽屋的后院来抽烟撒尿,他早就认出他就是那个拿了好处放跑他的监狱民警,他早就向芸姐仔细打听过这位美丽屋头牌少爷的〃来龙去脉〃,他早就看出芸姐对自己捧出的这个〃鸭王〃垂涎三尺。他的观察和刘川自己的述说相当吻合,特别是刘川和他一同从治安警察手中越墙逃走这个他亲历的事实,使他对刘川两次搭救的确切动机,终于深信不疑。
在丰台那个偏僻简陋的〃洗浴中心〃里,他们披着已经洗不出本色的肮脏浴巾长吁短叹。惊心动魄的回顾之后,又开始戚戚切切地展望未来,他们小心翼翼地,互相询问了对方下一步的打算,刘川表示:那帮治安警察肯定看出他只是个〃卖的〃,他跑了不会当回事的,所以等天亮没事了他就回家。美丽屋是不能再去了,以后实在不行就老老实实找个普通工作,挣份辛苦钱能养活自己就行,至于奶奶的病,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刘川又问单成功下一步打算去哪儿。单成功看着自己肿胀的脚腕,苦笑说现在这样寸步难行还能去哪儿。他问刘川,你现在还愿意帮我吗?刘川说当然,可我这点能耐,也帮不了你了。单成功说,我看你这孩子挺仗义的,做事也有胆量,你今年多大了,你要愿意的话,我想认你做个干儿子,今后有我单成功一口吃的,我绝对分半口给你。今后我万一被警察抓住,就是枪毙了我,我也不会抖出你来。刘川做感动状,说:行,反正我爸也不在了,我就叫你干爹吧。单成功说,那咱爷俩就算认了。我还有个女儿,岁数比你大一岁,我今天当着你的面发个誓吧,我今后一定让你们,我这一儿一女,一辈子吃穿不愁。刘川我的话你信吗?刘川说:信。
这一夜,两人促膝长谈,从同谋变成了父子。天亮后刘川上街买了早点,还买了些专治跌打损伤的药丸之类,回到浴室后给单成功吃了。单成功受伤的脚越肿越大、越来越疼,虽然有危险,但他还是让刘川扶他上街找了家医院,拍了片子拿了药。从片子上看,脚踝骨果然裂了,但医生说不需要开刀和打石膏,吃点药再加一些外用药,它自己就会慢慢长好。
陪着单成功在医院看病拿药,刘川心里特别别扭,想着奶奶还在医院里躺着,可自己却在这里为一个罪犯跑上跑下求医问药,孝子贤孙似的伺候着,这份窝火,怎一个忠孝不能两全可以了得。刘川心情闷闷的,扶单成功看完病,又扶他出来找住处。单成功身上没有钱,刘川身上的钱也不多了,他们找了一个胡同里的小旅馆,一间房只须四十元一天便可租下。刘川那时心里只想着如何快点脱身,好早一点把情况向景科长汇报,然后赶紧去医院看他奶奶,也去公司看看事态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想到公司刘川突然记起原定今天上午由他召集各单位各部门的负责人开会的,看看表时间已近中午,想必大家早就到了,而且,早就散了。这个会本来的用意是安定人心,可如果大家等一上午等不到他,如果打他手机发现手机关了,如果打电话到他家里家里没人,那么众人的脸上,该是怎样一种狐疑万状的表情?
公司董事长病重入院,公司总裁下落不明,本来就动荡的局面,必将更加动荡;本来就焦虑的人心,必将更加焦虑。此时刘川自己心里,也焦虑得七上八下,可单成功的脸色在此一时,似乎比刘川还要阴沉,伤情明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