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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绘嚣狄长流。
韬虹曾经问他,长流既不收刀剑,你何不画张图送他。
祁澜却答说,长流不笑的模样,他不想画。
如今,那个日思夜盼长流却仍坚持不画的人,站在房中央,狂乱地速画出一张又一张的长流……
白纸如雨,在他手下散落,他埋头苦画,彷佛世上没事比这更重要。
纸上都是不同情态的嚣狄长流,他皱起眉头、他抿起唇角、他挠起双手、他侧站著、他的冷视、他抚著下巴、他半睁起眼、他的背影、他倚著宫柱……
一张又一张在眼前略过,有些快得韬虹来不及看,祁澜把眸中满满的,十年的嚣狄长流释放出来。
祁澜画了多久,韬虹不知道。
只知道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书案上的纸只馀簿簿一叠,房内,每个角落都有嚣狄长流的冷视。
已是夜半。他画了半晚去,就这样直挺挺地站著,也不知倦,手也没停过半刻。
韬虹知道祁澜开始失控,因为他画出来的图已是乱了时序,嚣狄长流绑起马尾、年青的脸、成熟的脸交替在画中出现……
「祁澜,别画了。」
如果绘画嚣狄长流能令他觉得宣泄,让他觉得好过一点,韬虹愿意让他画到累垮、意满为止。
但现在,祁澜不过是迫自己去把十年中,全部他看过的嚣狄长流通通画出来,把他的爱具体化。以祁澜如此脆弱的脑袋,如何承受得了?
祁澜没听他的劝,什麽也听不进耳了,世界只剩他与画。
他越画越不满意,越画越觉得纸上的不是嚣狄长流,而是一只咧牙尖齿的丑陋妖魔……
纸上的人脸扭曲,扭曲成陌生的样子,对他冷冷瞪视、对他凶狠恐惧、他的长发变成蛇团将他紧缠……「啊!」
祁澜执起炭笔,发狠地把图纸上的东西全抹黑,越抹越深、直至刮烂了纸也不止息,直到炭笔断掉了,他连著画板扔出去!
画板撞柜发出巨响,然後下地。韬虹迎视他狠毒的眼神,想要把谁致诸死地的眼神,心寒了。
「那不是长流……那不是长流!」
手中已无画板,他站到书案前,摇摇头把那妖魔影像甩走,抓起纸又再猛画。
「祁澜,别画了好不好……」韬虹站到书案前,看他的手以不可思议的快速扫出景致来,背景是宫殿似的地方,天上有月牙,白石地上飞舞著蝶影……
祁澜右手执著剩一半的炭笔在绘,连迟疑也没有。左手拇指抹糊著炭粉,抹出了一片夜天。
景致绝顶的凄美,完整。图中,却没有人。
景致完成了,祁澜的动作开始缓下来,他执著笔,看著图中央的位置,好几次想下笔又收回……
「那晚……他明明是有对我笑的……」
他低语著,那晚是一切的起点,他再怎样傻怎样疯也绝不会、绝不准自己忘了那晚。
那晚,长流真的有对他笑,他记得很清楚……
他双手抚摸著中央的空白,轻摇著头,「他真的、真的有对我笑……明明是有对我笑呵……」
「我知道。」韬虹心酸,知道他是在迫逼自己,「记不起就罢了,明天再画也是同样,我们不急对不对……」
他控剑,尽量不让祁澜惊动,剑身蓬地直直插穿仅馀的簿纸,钉在桌上。
祁澜要再画也拿不走一张。
「不……」祁澜想下笔,才画了一笔,手就颤得不像话,炭笔滚落地下,「不要……为什麽不笑了……」
他从案後奔出来,蹲下身捞起满室的图纸,逐张的找寻,「为什麽不笑了?为什麽……为什麽不对我笑了!」
祁澜疯狂地抓起一堆图,逐张略看,每一张、每一张……无论他抓起那张,图中人都没笑。全都没有笑著的印像。「为什麽啊……」
十年前,那晚,他醉了向他笑,令他也醉死了。
十年了,嚣狄长流没再对他笑过。为什麽啊……为什麽要这样待他!为什麽要如此残忍!
韬虹著急地跟著他,看他满室乱走,扯破一张又一张的画,纸屑如雨、飞了漫天。
祁澜把所有的图纸都撕碎成十多份,手被纸边割得流血,站在纸雨下,哭不出来。
看在韬虹眼中,竟是被遗弃般凄凉。
祁澜把割伤的双手拿起、凝视著掌心,彷佛认不出那是自己的手般,深深吸吐然後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