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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的时候,父亲讲过许多故事。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历史演义的故事。
只鳞片爪,说说停停。他给我许多破碎的故事,让我用想象去演绎,去填补。于是我常常一个人呆着,静静地填补与编造。我便是落难公子的状元,我就是纵横历史的君主。父亲说我太闷太呆。才子佳人的故事使我过早地在情之轮中旋转,神化我接触的女性。而君主的梦,又使我放肆地评估社会,以致陷入于命运的泥坑。
于是,我被关了起来。关在一个隔绝的窑屋里。门外是一条河流。村子远远的。大片大片的菜田黄得发亮。河水翠绿翠绿,曲曲拐拐的。我面对的并非纵横天下的政治家,而是一些乡下干部。一些大惊小怪的,很少文化的乡下干部。我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怪物,他们想着要从我身上挖出东西来。他们把我关着,让我演绎着他们构想的那些审案的故事。他们的构想简单而野心勃勃。
到后期,他们也知道我的故事演绎完了。于是乡里的干部撤了出去,村上的干部换进来。又是一类故事的演绎。故事现实得多了。问到家庭,问到有否多余的粮票,问到红娣。我都应着。那时我已形成应着任何问题的习惯。
窑屋里的历史故事演绎完了。从此我再没做过。自然才子佳人的梦还可以做下去。便成了小说,成了文学,成了艺术。从窑屋出来,我真正感到我苍老了。几个月前的苍凉感变得真切。再见红娣时,我只是默默地看看她。她也看看我。我觉得她一下子成了过去。成了故事前序。成了一个点缀。世上尚七日,
洞中已千年。我已苍老。她还是个女孩,女孩子。那时她已不再读书,下了田。
她和别的农家女子没有两样,赤着脚,扛着农具,说着简单无聊的乡里的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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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之轮(15)
所有的欲望,所有的情调,所有的过去都在一瞬间中消逝了。我后来才想到,在窑屋,除了提到有关她的问题以外,我一次也没想到她。她在那儿就离我而去,在那儿就已成了遥远。
堂侄对我说:还没听说过猫儿有腥不吃的。我知道他说的是我和红娣以前的事。我在窑屋里有关红娣的回答传了出来,我自然不会在那儿撒谎。自那以后,我正人君子的形象定了型,所有的女性对我都很放心。
回想起来,我觉得那是一种缘。我和红娣的缘。缘尽情尽。
又是近两年的时间。我从我的单间房里出来,红娣从那斜对的门里出来。我们都赤着脚,扛着农具下田。堂嫂继续说笑过。但对我与她不说,都已成了过去。我再无算计陷阱的念头,几乎再无接触肉体的欲望。从那时到后来离开那个村子,搬迁到另一个村子生活的几年时间中,我几乎没和任何女孩子交往。
并非曾经沧海,而似乎我是超凡脱俗。一直到遇上我的妻子。我对女孩子的梦已经不感兴趣。觉得很单薄。我想有个家。我把想象的色彩都化进了作品。而在现实生活中,我不再想象。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拒绝去回忆与红娣一起的日子。我感到幼稚的窘态,我感到无聊的浅薄。我的人生转机从搬迁出那个村子那间房子开始。我突然就解脱了。除了旧故事演绎的阴影在一段时间中还冒啊冒,泛啊泛的,我开始走出了我命运的低谷。那以后,我当过赤脚医生,当过供销员,做过临时工,卖过戏票。对我来说,都是勉为其难。我注定是要编造故事,演绎想象的。我相信只也是一种缘。我的生活好起来,我的心依然承受着。我自身的好坏,只有我自己最清楚。
后来,我进了县城。对于农村的人来说,县城的工作是令人羡慕的。我生活在一幢旧式的紫楼里。那幢紫楼里有着古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