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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馆吃饭,那是晏山他们家聚会时常去的地方。外婆没有问晏山怎么突然带朋友见她,单单跟康序然聊天,你跟小山怎么认识的啦?你平时喜欢做些什么?医生哦,那很忙吧,平时要注意休息。菜还吃得惯吗,不够我们再加。聪明如外婆,晏山对上她的眼睛就知道她明白,她比谁都明白,她不用点破,笑着就容纳了康序然。
晏山说:“其实我应该做好了这一天到来的准备,但真的迎接这一天时,怎么还是不知所措,像只是做了一场噩梦,醒过来外婆还是在广场上跳她的交际舞,头仰得高高的,背挺得特别直,旋转,不停地旋转。”
他继续说:“我以前小时候就常想到外婆的死亡,死亡是我们唯一确信能预测到的事情,好荒唐,为什么总把最可怕的事和最爱的人联系在一起呢?后来明白那是惧怕,外婆生病发烧我都能急得上蹿下跳,不停叮嘱她吃药,我怕她有意外,怕她永远离开了我,到时候我该怎么面对这个世界?”
最终还是要正常地面对世界,晏山说。什么都没有改变,明天早上他还是会照常起床刷牙洗脸,可能没有心情吃早餐、午餐甚至晚餐,但他迟早会因为饥饿而进食,他得活下去,带着无法愈合的伤痕活下去,在以后每个跨年夜悲痛,但这悲痛会随着时间减淡。
“最爱的人去世不过也是这样平淡的过程。”
康序然忽然转过身,抓住了晏山的手臂,他的两只眼水光熠熠,底下拖拽着长长的痕迹,他多久开始哭的?哭得竟是寂静的。
他猜到接下来晏山要讲的话,他们仍存在着默契,即使不说出那些话,他也懂得。但是晏山必须说出来,他就是为了说这些话才来到康序然的家,才坐在这昏暗不堪的客厅里,听康序然不出声地哭泣,他立刻知道他不会再为了这眼泪妥协,即便这眼泪还是让他的心稍微地破碎。
康序然恳求似的看晏山,他没有说出哀切的话他也说不出来,他的眼神不会比此刻更急迫,可他咬紧了嘴唇,这又是多么矛盾,眼睛想说话却把嘴死死地扣住。
晏山索性偏过头不看康序然,他说我们应该分开,在一起使我们都感到负担和折磨,你继续猜疑而我不愿再辩解,这样无望的感情没有再持续下去的必要。和你分开我一定会难过,但再难过都会过去,我们如果勉强地在一起,这难过就不会过去了。
康序然被最后一句话震住了,他显得堂皇又惊异,不禁咽了咽唾液,他发现自己很久没有开过口了,嗓子被轻轻黏住,以至于再次张嘴时的拉扯就让他的眼眶更湿润,意识中他应该说点挽留的话,但说什么都非常苍白和愚蠢。他在这一刻竟然憎恨晏山,憎恨他为什么要说出使他哑巴的话,憎恨他绝情,憎恨他在多年前对自己的追求,使他现如今怕得把指甲掐进肉里。
“是因为隋辛驰。”康序然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现在最想说的话,但他毕竟脱口而出了,没有收回的余地。
晏山的眼神变得失望与难堪,他说:“不是因为他。”
“现在还要骗我吗?”
“我不会骗你,有他没他我们都会分开,只是今天和明天的区别。我不想和你说以后还要继续做朋友的傻话,你做不到我更加做不到。”
康序然的眼泪落在沙发上,接连的快速的,应该配合一场大雨的眼泪,外面却那么干燥,干得叫人鼻腔都痛。
晏山站起来,再不起来他的一部分就要长进沙发中。但是康序然依旧坐着,他的腿无法支撑他起身,于是晏山蹲下来,蹲在康序然的面前,很轻地拥抱他,默许他再一次把下巴垫在他的肩上,就像许多年间无数次做的那样,充满依恋的、甜蜜的。
晏山轻声说:“或许你也没有那么爱我,你只是习惯了我在你身边,因为即便到了必须告别的时候,你都不愿意说一句不要走。我觉得我没有过被爱的感觉,但我曾经却真的、真的爱过你。”
他的新年快乐
温小妮在她女朋友姚芝的腿上躺着,躺着躺着她就想闭眼睡觉,好几次在失去意识的边缘,姚芝捏她的耳朵,说还有一个小时就要放烟花了,你别睡着。温小妮含含糊糊答应,困得天旋地转,干脆坐起来。古城这么热闹,所有人都倾巢而出,没有那么多酒吧能容纳下这么多人,于是他们都盘腿坐在路边,打牌、喝酒、吹牛、唱歌。
吹牛的居多,天南地北的口音都汇集在一起,融成一大锅的故事会,华丽虚妄的故事会,把故事都说成了梦想。梦想实现了他们何必坐在青石地上,喝廉价的易拉罐装啤酒,穿从离市最大的旧货市场淘来的旧衣裳,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