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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水中流泛的花。然而时代不一样了,一个人的人生里只容得下另一个人。再多一份,便成了自甘下贱的偷欢了。明明迷恋戏台上的时光,湖水蓝,桃花粉的湘帘垂下来,白粉墙头探出三月的花,唱戏的女子,头上戴着精致的钗环,青郁郁的黑发,细长的垂绦,桃花面,杨柳腰,长裙拂着庭院里落花的花砖,闺阁楼上的朱漆地板。她若是从前的女子,面对爱的那个男子,便会放下昂扬的眉头,坚冰一般自持的姿态,深情的,身姿如弱柳扶风,双手作揖,对公子,羞答答施以一礼,要他,急忙地,爱惜地扶她起来。
月明荞麦花如雪(22)
她也喜欢,跟着戏文,荒腔走板地,唱一段。在镜子前,比着兰花指,侧身屈膝,扬起头来,往那虚幻处的繁华旧梦,粲然地一笑。原来,不止是孩子爱做戏,演戏的人爱做戏,看吸取竟然是人人都爱做戏,戏里的话,都是真的,现实里荒寒的,在戏文里裁裁剪剪,便是繁花似锦的美团圆了。所以,她唱着戏也能好好地活下去。她只好把如今当作戏幕了,戏里的故事,没那么惨的。等一等,一个兰花手抛起水袖,遮住脸容,韶光就抛去久远,等的人,就在外头叩门了。
暑假明明没有回家,她的生活有了另一种不一样的气象。因为雷灏的公司正在做一些产品推广的项目,常常请演艺明星拍摄广告。他常常带着明明一起去饭局、派对。乍见识了一些演艺圈的声色热闹,明明也吵吵闹闹地,要去演剧,她很很容易地就进了剧组,因为制片们要讨好的是雷灏,并不当真认为她的演艺天分和雷灏的面子一样的讲究,象当面夸奖的那样有戏剧天分。明明演出的都是言情剧,场景总是三十年代旧上海的百乐门舞厅,老派爵士乐响起,镜头掠过舞池里翩翩起舞的淑媛,身着旗袍的女子也有她一个;街角的一幢有老式洋房的背景前,杨花绒绒地飞舞,走远的是她的背影。她还是女主角伤心时赶来安慰的女友之一,格子台布的咖啡圆桌,瓷瓶里插着一支玫瑰花,美丽的女子相对而坐,指间捏着银质小勺在咖啡杯里划着涟漪 ,明明眉眼疏淡地微笑,注视着女主角,说出她的那一句台词,譬如“好久不见,你过得好么?他对你还好么?”“咖啡真好,今天的天气也真好,是吗?”……用以引出情节。女主角闻声便该恸哭或是诉苦了。几场戏试过,雷灏的朋友倒先对他说了,这女孩,注定在这一行出不了头。她的漂亮,是够了的,聪敏,也是够了的,然而…太端庄,太羞涩了,没邪性。做演员这一行,怎么说呢,骨子里还是要些邪性的,多点水性杨花的孟浪,戏才会流光溢彩。
明明演过古代皇宫里头的宫女,无论在哪个朝代,她皆低着头,托着朱漆盘子,脚步细细地走过镜头,总是一个宫女。她演的新娘总是小脚新娘,照例要被追求进步的新青年新郎抛弃的,抛弃了她才好去广阔天地里发生故事。写在剧本上的平庸、俗套的爱恨情仇,磨灭了人身上的特质,一律变得面目庸常,只愚蠢地执着于爱恨情仇。到底令明明重新见识了一番人间。她起初进剧组演戏,极其跃跃欲试,演过几场戏以后,明明便明白了自己的喜欢和不喜欢;赶紧一改口风,再不提及对演艺艺术的向往之情。收回性子,坐在房间里,读书。又足不出户起来。离开舞蹈已经一年了,明明没有想过再回到舞台上蹦蹦跳跳,然而,是这途中,明明陡然懂得了,原来,她骨子里,依然是一个纯粹的舞蹈演员,舞蹈是不需要伪装,不能有滑头和谎言的。她是在华丽的灯火辉煌的舞台上,一招一式的做出来,许多人一起,完成一个舞蹈姿态的起势和收梢。她是曼妙的艺术,需要准确和清简。
夏天就这样,纠结着过去了,华北的秋天,几乎和春天一样的短暂,他们还是在秋风里,抢火似的,去圆明园看了秋色,水是白的,河滩上的芦苇荡被风吹着,簌簌地摆荡,金黄的银杏叶在风里哗哗地,叶片翻出响来。园子里静静的,踏过的草径,流水潺潺,林木间流淌着阳光,光线在树叶间聚合成一个光柱,茸茸地,浮在林子里。雷灏几乎是捂住了明明的嘴巴,才制止得住她嗓门脆脆的喧闹。对她说:“看,那束光!”很快地,落叶才被风吹光,便下起了雪。雪在这城市的上空,墨黑墨黑的飘落。天黑得早,那种腌到泡菜坛子里黑,黑得无望。
月明荞麦花如雪(23)
这一年的冬天,雷灏的日子难过起来。他供职的公司面临转型,从一贯的软件技术开发,转到网络游戏开发。网络游戏是新兴的行业,盈利也是暴利。纯粹的软件产业时代,已经过去了。而庞大的软件程序员们所能做的是认清现实,与时具进,开发网络游戏是一条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