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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让他死,或让他爹他娘死,我都不愿意。捶他一顿,给他一点难堪,我愿意。我俩的事情没有到你死我活的程度。不幸将降临这一家,那一天,我心忧伤,胡天胡地。晚上,我与马登月睡下后,怎么也难以入睡。马登月睡了一觉,发觉我还在辗转反侧,他说你咋不睡觉,我说我睡不着,他说你在想心事,我说就是的。他说你屁大的娃娃有啥心事,给你个女人,你也拿不下那活儿。我说我不是想女人,我是想海豁豁家那头猪。他说,没出息的货,想女人多好的,想猪。我说死了的猪为啥活了呢,真的要死人吗,马登月笑道,真是个瓜毬娃,猪太肥了,刀刃短了,触到了心脏,但没有刺穿,猪死倒是死了,却没有气绝,是暂时性假死,缓了半天,又上来一口活气,跑了。我说,遇到这事,真的对人不吉利吗,马登月冷笑几声,夜幕下,我感觉他严肃异常,他说,神鬼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略信有影儿,坚信则必然应验,为啥不语怪力乱神的圣人还要说祭神如神在呢,神鬼自在人的心中!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死猪复活是碰巧的,因心虚恐惧而死人,却是必然的。
在我的印象中,马登月从来没有这样正经说过话,那一晚,他说的话,我全信了。说完,他又异常严肃地警告我,不要把今晚他说的话透给别人。我答应了。我信守诺言,给谁都没说过,包括心心相印的哈娃。但,我不明白,这又不是什么扯是非的话,为什么不可对他人说。多年以后,我明白了,知识是一种权力,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有些道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马登月知道的多,别人知道的少,他处在世事风暴的中心,他安然无恙。
我再一次下定了读书的决心。
青白盐 十四(1)
海豁豁家的丧事办得漂亮,客人来得很多,几十年不来往的乡邻都来了,管事的,跑腿的,尽职尽责,鼓乐班子尽平生技艺,换班演唱了三天三夜,把气氛营造地感天地泣鬼神。迁坟是喜丧,是为了祖述先贤,是为了激励活着的人,是一次与四邻交好的外交攻势。男人尽情地喝酒,烧酒,黄酒,要有尽有,女人平时社交活动少,借这个平台,多年不见的老姊妹有了见面倾诉的机会,孩子们不用做什么事,怎样玩的热闹便怎样玩。那时候,我每天盼着谁家办事,红白喜事都可以的。
到年底,海豁豁家人畜平安,看起来,他有些忧心忡忡,神不守舍,他的日常工作还是出东家入西家替人杀猪,杏娃还是有吃不完的猪灌肠猪尾巴,只是他不再当着别人的面吃了。但,我知道他还在吃,他日益宽阔的身板告诉我,他有吃不完的猪肉。每天拂晓,我们离家要去学校时,海豁豁都会把杏娃送出大门外好远,一再叮咛:路上走好,不要去危险的地方,不要和同学打架,放学了赶紧回家。走得看不见人了,他还站在那里,脖子伸得像长颈鹿,朝学校方向张望。员外村离学校十里路,别的孩子,早上去学校,午后回家,天阴天晴,天上哪怕下刀子,没有一个家长会把自家孩子送出门外的。杏娃比我大四岁,比全村所有上小学的孩子都大,只有他的父母把他送出家,遇到大雨大雪天气,上学时,会把他送上山,放学时,会来学校接他。这让我们很看不起他,他自己也很难为情,当着我们的面,不给他爹他娘好脸色,他爹他娘却并不在乎,任何时候看见他,都是一脸笑模样。我们开始还嫉妒过他,后来,谁都不嫉妒他了。他是所有学生中学习最差的。我上一年级时,他已在一年级重读第三年了,那一年,我是双百分,他得了双零分。我读四年级时,他还在二年级重读。不是他的学习成绩够升级了,是他的年龄实在太大了。他长得既高又宽,与一年级学生坐在一个教室里,像他们的老爹。我上五年级时,杏娃还在二年级,有一天,我和哈娃在村里玩,海豁豁杀猪归来,他热情地叫我去他家。他没有叫哈娃,我本不打算去,还是去了。他给我吃了两截猪血灌肠。第一口下肚,我在心里惊叫一声:狗日的,真叫好吃!吃完,他亲切地问我:好吃吗?我本来要说还可以的,我要在他和杏娃面前保持自尊和与生俱来的高傲的,一张嘴,却说:好吃,狗日的太好吃了!海豁豁说,还想吃吗,我本来想以沉默回答的,却说话了,我说:想。那时,我真想朝自己的嘴上狠抽几巴掌,手抬起来了,却没抽,我知道,抽嘴巴是会疼的,再说,自己抽自己算什么事呢。他说,只要想吃,我家多的是,以后让你杏娃哥每天给你带一份。海豁豁把杏娃叫过来,声色俱厉地说,不学好的东西,你看人家,以后好好跟你蛋蛋兄弟学习。我做了杏娃的辅导老师,我心中一百个不愿意,可一看见猪血灌肠和猪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