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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群拖着燃放的鞭炮在前面引路,一直走到晒谷坪里,待爆竹响尽后,他笑容可掬地走到代武的马头前,仰望兄长,亲切地招呼道:“文哥,到小弟家喝茶吧。”
代武朝弟弟点点头,并不急于下马进屋落座。他猛的拽紧缰绳让那剽悍的坐骑不时扬起前蹄并发出声声嘶鸣,这动作做了好几遍,直到他担心再重复下去恐怕有显摆和轻浮之嫌才作罢。他静等欢迎的人群围拢了,从容地接受乡亲们的交口赞叹。直到看见谭世林走近,才慌忙翻身下马,甩手把缰绳交给卫士。
代武意气风发,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脂肪和赘肉。他在部下的簇拥下乱哄哄地涌进厅屋时迎面撞上正准备出门迎接丈夫的吴芙,他不顾有那么多双眼睛在场看着,竟拦腰抱起吴芙往空中抛了两次才放手,把一旁的小谭斌给吓哭了。吴芙赶紧蹲下身去哄孩子,说:“别哭别哭,爸爸回来了。”但孩子认生,不肯叫爸爸,直往吴芙怀里钻。
李秀就纳闷了:这个儿子的作派分明是代武的品行,可他却是代文的老婆的丈夫。看到小两口如此融洽亲热,老母亲总算有了些许安慰。就在这时候,李秀惊讶地看到儿子的两位警卫没跟任何人招呼一声就急急忙忙钻进内屋,把所有房间都仔细搜查了一遍,连房梁和二层阁楼也没漏过。显然,他们已经把兴安村划进了赤色*区域,担心有赤匪藏匿在某个旮旯里。李秀对代武说:“叫你手下别费心了,他几天前就逃走啦。”她有些恍惚,隐隐约约总感觉这些警卫要搜捕的人其实就是站在他们身后的这位叫代文的长官。接下来,无论吃的喝的,卫士都要先用银针探过,代武默许了这一切。李秀气不打一处来,板着脸说:“你莫吃,菜里放了孔雀胆,饭里掺了鹤顶红。干脆让我倒进潲水桶里去喂猪得了。”
代武微微一笑说:“妈妈,对不起,他们是例行公事。” 。 想看书来
(十)变脸
更让李秀上火的事情当天晚上又发生了。那些分得土地的贫苦农民刚刚庆幸自己进入了共产主义社会的初级阶段就听到代武以维护宪法和保护私有财产为由宣布彻底废除共产党的土改政策,所有充公的土地及其它被瓜分的财产必须全数追缴回来物归原主。同时,代武以“投匪和聚众作乱”的罪名将代群予以逮捕并交由军事法庭审判。
谭世林试图找代武说情时遭到了严词拒绝,代武一本正经地提醒父亲:“对我来说,他首先是共产党员,是一方匪首,然后才是兄弟。”为了重建社会秩序,代武决定擢升兴安村、南冲村和陈子垅村合为一保,实施保甲制度。为慎重起见,他第二天召集家族长老及各村村民代表到谭氏祠堂开会,共商保长人选一事。会议室里充满了烟酒味和残暴的戾气,谭世林甫一进入就有了不祥之感。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和他过往为人处世的口碑赢得了大多数与会者的同情。他们先后发言,对衣锦还乡的“代文”表达了适度的恭唯,对他拨乱反正的政策表示拥护。最终,他们经过不太热烈的讨论后一致推荐的首任保长人选居然是因在押而缺席的谭代群。理由很简单:他社会经验丰富并拥有广泛的民众基础。言下之意摆明了就是说共产党深得民心,代武一肚子不高兴,但在座的不是长辈就是乡邻,他不好发作只得宣布暂时休会。
回头,代武到学校去会了一会那位深受民众拥戴的候任保长。就在当初关押地主的教室里,代武看到了五花大绑的代群,如果代武看见过谭代湘在押时的表情,他一定会为人类如此雷同的脸谱大感讶异。代武开门见山地告诉被捕者:“作为亲兄弟,我愿意给你两种选择,弃暗投明或者光荣牺牲。”代群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因为他内心深处总认为不管是代文的党还是代武的党,那都是自己人的党,一直以来他跟玩儿似的压根就没当真。他甚至盘算好了以最小的代价来回投降两次就又能回到自己的队伍继续战斗。他认定了这是一种曲线救命的生存策略,正所谓:士可辱不可杀,活下去才是硬道理。他还安慰自己说:“保存战斗力总比白白牺牲要好。”不过,代武永不会知道弟弟的这些卑微的思想。他看到的是另一番情景:代群痛哭流涕,因为双手反绑在背后没法用衣袖揩面,他的泪水淌过脸颊直往下挂,洇湿了脚下的一大片夯土地板,他抽泣着说:“文哥啊,你也知道武哥是拿枪杆子玩命的蛮汉,他要我干什么我敢不从命吗?我连党是什么东西都搞不太懂,你们打你们的仗,我从没想过要掺和啊,我只想在家打猎种地,侍奉双亲。”
要说对政治的了解,在这个家族中,谁也不及代武。他很清楚兴安人有多么单纯,随便来一位振臂高呼的人,后面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