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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向美国加州去。那时,还在教书的,抢著寒假的时间,再请老同学代课到春假,
使我在美国得到了整整六个星期的休息。那一年,因为燃烧性的狂热投入,使得教
书的短短两个学期中,失去了十四公斤的体重。我猜,大概要停了,不然死路一条
。
美国的时候,妈妈打电话来,说,“那个好可爱的妹妹赖依伶,送来了一大棵
包心菜,说是去横贯公路上旅行时买下来的,从来没有吃过那么清脆的包心菜。”
丁神父来信,告诉我∶“你的朋友赖老师一家带了朋友来清泉,还给我买了核桃糖
。”
我正去信给依伶,她的来信已经埋伏在我的信箱里了。厚厚的一封,细细小小
的字,写了好多张,又画了地图,将她和全家人去横贯公路旅行的每一个地方都画
了出来。最后,把那些沿途乱丢垃圾的游客大骂了一顿,又叫我以后写文章也应该
一起来骂。我深以为是。
这一家人,以后就由最小的依伶,十五岁吧,跟我通起信来。
休息了六个星期,忘不了学校和学生,急急赶了回来,务必教完了下学期才离
开。我日日夜夜的改作业,人在台北,却没有去赖家探望。他们体恤我,连依伶都
不叫写信了。
那个学期没能教完,美国的医生叫我速回加州去开刀。我走了,搬出了教职员
宿舍,搬去母亲借我住的一幢小公寓去。
。⒉⒏⒈。闹学记把书籍安置妥当,和心爱的学生道了再见。
妈妈的公寓在台北市民生东路底的地方,叫做“名人世界”,二十三坪,够住
了。我一个人住。
邻居,很快的认识了,左邻、右舍都是和蔼又有教养的人。不很想走,还是抱
著衣服,再度离开台湾到美国去。
“家”这个字,对于我,好似从此无缘了。
在美国,交不到什么朋友,我拚命的看电视,一直看到一九八四年的年底。
“当我知道隔壁要搬来的人是你的时候,将我吓死了!”少蓉,我的紧邻,压
著胸口讲话。我嘻嘻的笑著,将她紧紧的一抱,那时候,我们已经很熟了。我喜欢
她,也喜欢她的先生。
“名人世界”的八楼真是好风好水,邻居中有的在航空公司做事,有的在教钢
琴,有的教一女中,有的在化工厂做事。
有的爱花,有的打网球,李玉美下了班就写毛笔字。这些好人,都知道我的冰
箱绝对是真空的,经过我的门口,食物和饮料总也源源不绝的送进来“救济难民”
。
我的家━━算做是家吧,一天一天的好看起来,深夜到清晨也舍不得睡的,大
厦夜班的管理员张先生,见了我总是很痛惜的说∶“昨天我去巡夜,您的灯又是开
到天亮,休息休息呀!身体要紧。”他讲话的语气,我最爱听。
我不能休息,不教书了,写作就来,不写作时,看书也似抢命。
住在那幢大楼里,是快乐的,我一直对父母说∶“从管理。⒊⒏⒈。闹学记员
到电梯里的人,我都喜欢。妈妈,如果我拚命工作存钱,这个公寓就向你和爸爸买
下来好不好?”他们总是笑著说∶“你又绝对不结婚,也得存些钱养老。妈妈爸爸
的房子给小孩子住也是天经地义的,安心住著,每天回家来吃晚饭才是重要,买房
子的事不要提了。”
每天晚上,当我从父母家回到自己的公寓去时,只要钥匙的声音一响。总有那
个邻居把门打开,喊一声∶“三毛!回来了吗?早点睡喔!”
我们很少串门子,各做各的事情,可是,彼此又那么和睦的照应著。
“名人世界”里真的住了一个我敬爱的名人━━孙越,可是很少看见他。一旦
见了,欢天喜地。
我的朋友,由大楼一路发展出去,街上卖水果的、卖衣服的、卖杯子的、卖画
的、卖书的。小食店的,自动洗衣店的、做饺子的、改衣服的,药房、茶行、金店
、文具……都成了朋友,三五日不见,他们就想念。
我不想搬家,但愿在台湾的年年月月,就这么永远的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