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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有些熟悉的脆响。
接着她感到手臂的位置忽然一轻。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却看到自己新装的手——带着先前完好的上臂,被金发的牧师一同摘了下来。
脑子里瞬间空白,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牧师就再度抱起了她烫得惊人的身体,向前漂浮几步。
他凑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什么,然后就将她沉入了冰凉的水中。
已经被烤得极脆的魔像材料在遇到水后开始一层一层地剥裂。
无可描摹的痛苦随着冰凉的湖水一起刺入她的灵魂深处,如同千万根锋锐的冰针齐齐刺入搅动然后将她分割成无数细小的碎块。
可这还不是最痛苦的。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皮肤开始一片片地剥落、碎裂。
精致小巧的鼻子,鲜花一样的脸庞,长而柔顺的秀发,还有细长完美的手指……所有曾经她引以为傲的部分,都在她的残余的眼球前不受控制地碎裂。
脱离了身体的材料恢复了漆黑的原色,和她剩余的眼球、残破的面容,还有已经看不出原样的身躯一起,朝着湖水深处一路沉去。
——道格,为什么?
她想问,却在也没有机会了。
牧师模糊的容颜在湖面不过一瞥,就再也没有出现。
决绝得就像她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多看一眼都是无上的折磨。
她死死盯着头顶那最后一抹光,直到世界完全碎裂,连同他最后的话语一起沉入泥沼之中:——“伊格娜,再见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
施法在瞬间抽去了林所有的术法与精力。
眼见白焰冲天而起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像是一块饱蘸了水的海绵——被狠狠地一掌拍下,瞬间榨干了所有的魔力。
她并非是没有使用过四节以上的咒语,却是第一次在这种供给的情况下使用。
眼前一阵又一阵的发黑,她觉得多坚持一刻自己大概就会立刻死过去。
可偏偏是死不了也昏不过去。
想立即撒手不管,但身体却根本不听意志的使唤——不,或许连她的意志也背叛了自己,不断地用一种恍如陌生人的声音告诉她,“坚持一会儿再一会儿”。
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好像慢慢升了上去,飘浮在了森林的半空中——不是那种仰脸朝天的角度,而是确确实实如同出窍的灵魂一样,随着白焰一同升起,然后看着那海潮一样的火焰冲向彼端同样可怕的烈焰。
烈焰撞击在一起,属于她的烈焰吞噬了对方,还在继续向前。
她恍然松了一口气,却没有力气再看,只能任由意识晃悠悠地沉落回森林之中——直到一股无比冰寒气息朝着她的位置直扑而来。
那气息刺入灰血森林之中,如一把入肉的白刃,带着无上的锋锐朝着她的位置直扑而来。
——当法术成型的瞬间,她终归还是短暂地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正是烈焰初起的方向。
危险危险危险快跑快跑快跑!
深藏的直觉与整座森林一齐尖叫起来。
她想要立刻收回意识逃离现场,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剑起剑落,一棵足有怀抱粗的榕树应声而倒。
刺骨的锋锐削过她来不及收回的触须,带来斫断肢体般的剧烈疼痛。
法术遭到打断,剩余的力量直接反制于施法者身上。
她只觉得自己在一瞬间燃烧起来,身躯坠入火海,意识则飞速坠入无边的黑暗。
……
榕树倒在地上,就像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魔偶。只有几根气根还在地上扭动,如同砍去了头颅的灰蛇一样。直到他又一剑劈下,才软软地垂落在地上,抖了几抖,化为几截软烂的泥巴。
灰眼的战士再度挥臂,重剑在空气中发出无风的鸣响。一个回转,又朝着地底直刺而去,可这次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拔出剑,安静地收好,重新背于身上,转身就要离去。
然而刚要迈腿,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走到那棵榕树边上,捻起落在地上的泥巴,装入随身携带的袋子当中。
做完这一切,他便纵身一跃,如同风一般,顺着来路、顺着同行者留下的气息,穿过灰血森林,来到了已经水雾弥漫的湖边。
金发的牧师刚刚整理好仪容,站起身来。看到负剑的战士回来,只是微微一笑:“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