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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海转过身来,他也是尽力控制着自己,不敢流一滴眼泪。可是眼神是呆滞的,怕转动得太利害,会带出泪水来。王翠翘痴痴地望着他,看饱看足,方始说一声:“我走了!”
到得甲板上,跟毛海峰又有几句道别及拜托的话;而徐海居然不曾出现,王翠翘有些失望,但亦隐隐觉得安慰。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何感觉?
毛海峰久在海上,对这些感离伤别的事,看得极淡;他关心的是航行的顺利,看看天色,一面催客人下船,一面大声呼喝着,指挥水手准备解缆拔锚。这等于下了逐客令,罗龙文领头,阿狗殿后,夹护着王翠翘下了小舢板,向岸上驶去。
这时,徐海却又出现了,彼此遥遥挥手,却看不见脸色,王翠翘只知道自己的视线模糊了。
上岸是一起沙滩,一乘轿子一辆车就停在不远之处,王翠翘却还恋恋不舍,回身遥望正在张帆的船。罗龙文劝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翠翘,你请上轿吧!回到嘉兴,还有好些事要安排呢?”
这句话在阿狗面前,露了马脚:“什么事?”他问王翠翘。这正好给了王翠翘一个机会,“罗师爷,”她说:“你请先上车,我跟我兄弟谈谈。”
罗龙文心知她跟阿狗要谈的是什么?反正,徐海已经走了,而事情也是终究瞒不住的,就让她把真相告诉阿狗,亦自不妨,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何不回嘉兴去细谈?”
“不!王翠翘说:”我一面看看海。“
不是看海是看船,船上有徐海;虽然视而不见,毕意慰情胜无。怜她一起痴情,罗龙文不忍再说什么,默默地走回车中去等待。
“兄弟,”王翠翘向南面一指:“到那上面去坐坐。”
南面约莫二十丈开外,有一块七八丈高的大崖石,上丰下锐,可以驻足眺望,“那地方倒不错。”阿狗说:“就不知有上去的路没有?”
“去看看。”
到得近处一看,勉强可以攀缘而上。阿狗急于想打奇疑团,而沙滩上除却这块孤崖别无其他,因而只好很费力地将她扶了上去。
上面很平稳,两人盘腿而坐,相顾默然,一个是静等着听;一个是要将思绪整理一遍,看从哪里说起。
“兄弟,我做了一件事,是迫不得已,你可别骂我下贱。”
王翠翘平静地说:“我有我的法子,一定对得起明山就是。”
“翠翘姐,”阿狗不耐烦地:“你到底说什么?我莫名气妙。”
“那天,赵文华把我们母女俩骗到他那里,要挟我非跟他进京不可。陆家义母很生气,两人差一点顶了起来。第一、为了明山能够顺顺利利出海,去干他安身立命的大事;第二、赵、陆两家,如果因此结怨,替陆家惹祸,我于心何安?所以迫不得已,我只好挺身出来,答应赵文华了!”
“什么?”阿狗跳了起来:“你答应他了?”
“是的。”
这时正是午时潮涨,崖石下奔腾澎湃,语声为涛声所遮,听不真切,阿狗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王翠翘等潮水退去,方始回答:“我答应赵文华,等明山一出海,我就跟他进京,到相府佛楼上去司香。”
阿狗脸都气白了,“你真的相信,是替严老夫人去司香?”他努出了眼珠问。
“我当然不相信。”王翠翘答得非常爽脆。
“那么——”
“兄弟,”王翠翘打断他的话说,“你连这点都不懂,我是缓兵之计。”
听这一说,阿狗的脸色缓和了,但愤怒化为忧疑,“翠翘姐,”他的声音很急:“缓兵之计以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有很好的打算,一定能保持清白。不过,”她顽平地笑一笑,“天机不可泄露,让你先纳一阵子闷。”
“好吧!我相信你的办法。”阿狗抬眼问道:“罗师爷知道不知道这回事?”
“知道。”
“那就不对了!”阿狗愤愤地说:“怎么不告诉我?”
“兄弟!你可别错怪他,是我再三关照的;因为你知道了,难保明山不会知道。那一来,我的苦心,岂非白费?其实罗师爷、胡总督、胡朝奉都很替我着急,也想了好些办法。不过那些办法,有点缓不济急,不如我自己的办法好。”
“翠翘姐,你到底是什么办法呢?”
王翠翘不经意地向退而又涨的潮水望了一下,问说:“你一定想知道?”
“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