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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海生由衷道:“这些日子,许大人说得实在有意思,不知不觉竟一路听了下来,当年的许多事,听起来竟如置身事中一般,纵是知道后来如何,也忍不住听得入神。”
许凌云笑了笑,说:“亭大人通晓史书,实在是献丑了。”
“还有多少时候到枫城。”李效道。
“快了,马上便可入城,陛下听。”许凌云嘴角带着笑,侧耳静听。
除去车辕声,便余下秋季枫水奔腾,哗哗作响。
车队停下,御林军呈扇形散开,许凌云跃下车,走出几步,瞳中映出枫城夜灯初上,全城璀璨。
许凌云一声哨响,群鹰振翅齐飞,海东青回到故乡,引领二十只黑鹰于天空滑翔。
御林军排布的阵形惊动了枫城守卫,城头立马出现不少兵士,半晌后枫城刺史于城前现出身形。
暮色里,御林军清一色金铠,李效仍穿着那身洗得发灰的侍卫服,那一刻他恍惚有种错觉。
又回来了。
唐思喝道:“陛下驾到,北疆参知——接驾!”
刹那三千御林军动作整齐划一,斜持金戈回背,齐齐单膝跪地,排山倒海般震喝道:“吾皇万岁——!”
“北疆参知,黄老接驾——”许凌云朗声笑道。
枫城大门缓缓打开,护城河吊桥落下,官道万民瞻仰,李效霸气十足地迈出第一步,身后紧随亭海生,许凌云二人,再接着是二十名训练有素的鹰队侍卫,徐徐进城。
北疆参知是名年逾花甲的老将姓黄,自二十年前起便坐镇枫城,听得李效出宫秋猎,自己却全无消息。
“这又是何故?”北疆黄参知道:“朝廷裁军的文书刚下,陛下就等不及来把老头子绑回去了么?”
李效先是一怔,继而莞尔道:“黄卿言重了,绝无此事,何来裁军文书?”
亭海生不合时宜地提醒道:“陛下,与新法一同递上的折子,就在大婚的第二天。”
李效又是一愕,依稀记得似乎有这么回事,当即尴尬无比。
黄参知重重哼了一声,躬身行礼,继而拿眼瞥许凌云。
“你是鹰奴。”黄参知说。
许凌云笑道:“正是鹰奴,陛下在朝中呆得气闷,率军出枫关秋猎,黄老借点军粮,捕围之物可方便?”
黄参知瓮声道:“罢了,护着你主子,老头子这就去安排。”
李效一脸阴霾,显是对着戍边大将的态度十分不满,黄参知又道:“陛下请进城中稍息一夜,明日天明前便可出关。你是唐家的小子?跟我来分派物资。”
唐思忙跟着黄参知走了,李效便被晾在城门外,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简直是……”李效几乎要忍无可忍。
许凌云笑道:“没将陛下五花大绑送回朝,还有甚么不满意的?”
李效无奈摇头。
“太也飞扬跋扈,浑不将孤放在眼里。”李效冷冷道。
许凌云下令道:“御林军城外扎营,准备天明前起行,鹰队分两轮跟着陛下。”
君臣进了枫城,全城灯火琳琅,秋后又不少西川等地的商人前来,与边疆少数民族在集市上交易,纵是夜幕低垂,枫城内的夜市仍热闹得很。
李效信步而行:“五年前秋猎来时,未曾进过枫城,如今看来,竟是与中原民俗大相径庭,边塞还有这等繁华之处。”
许凌云说:“这里是边陲最大的城市,近百年未遭过大规模战乱了,顶多是关外游牧偶尔侵扰小村镇。”
李效说:“全因成祖那一场守卫战?”
许凌云缓缓摇头,瞳中闪过岁月经年。
“不。”许凌云道:“是另一场决战,在成祖登基之后,大虞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最后换到了两百年边关安稳。”
许凌云叹了口气,李效也不追问,君臣到了枫城里最大的客栈便歇下来。李效素有自知之明,也不去叨扰黄参知讨没趣了。
倨傲虽倨傲,能把事办好就行,一夜间预备下三千御林军秋猎的物资,也不是什么轻松事。然而不怪朝廷派系看这北疆参知不顺眼,就连李效看他也不顺眼,丝毫不知阿谀之道——哪怕是表面的,难怪文官们要裁军。
黄参知不谙奉迎,办事却极是干净,没有分毫拖泥带水,鸡鸣时御林军已得了全套皮猎制服,戴环帽,穿猎袄。一个个挎上长弓,腰佩猎刀,马靴裤甲,又得捕兽夹万余,皮帐八百顶,绳,盐,硝等一应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