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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越己(二)
“爹爹。”一声稚嫩的童音,紧接着跑来一个小孩儿,看样子也就七岁左右。我心里一颤,十九年前,我第一次见君闻书……人有情,时光无情。,无论走过什么,都是走了。
“爹爹,还不走?在外公家没吃饱,饿了。”他跑到君闻书身边磨蹭着,憨态中带着顽皮。越己也该是这个样子吧,会不会也磨蹭在杨骋风身边?我盯着那个小孩儿,心里百感交集。
转眼间,我们各自有孩子了,时光就这样,悄悄地改变了我们的一切,替我们做了决定——接受不接受,都要接受!
君闻书沉默了一会儿,“远怀,这是……姑姑。”他转过脸去。
“远怀见过姑姑。”小孩儿恭恭敬敬地对我行了个礼。
我忍着泪摸了摸他,便再也忍不住了,绕到车后哇地哭了出来。所有的哭,所有的笑,所有的抽丝剥茧蚀尽心力,所有说不清的恩怨,随着这声“姑姑”过去吧,都过去吧。司杏,你活过来吧,活过来吧,都过去了,你活过来吧……。
君闻书轻轻地拍拍我,“司杏,你保重,别太难为自己了。很早以前,他给我写过信,说给儿子取名叫越己,我明白他有悔意。那个人……也来找过你,我和他说你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痛哭失声,如今能做的也只是哭了,“杨骋风也来找过你,他来的时候我就原谅了他,我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来的。我和他说一切都过去了,两家的恩怨该过去了,我们都得往前看,哪怕就是为了让下一辈人别像我们一样……司杏,还记得我说的么,人不能随着自己的性子,总得牺牲点儿什么,让让吧,别太难为自己了,哪怕就是为了孩子。其实,我想得到的也都失去了,但我们也得向日子低头。”
越己,人这一辈子,最难越过的,就是自己。
我们各自上车走了,无数次的纠缠,最后依旧朝着自己的方向,各自去了。
最想奔功名的荸荠,撕了自己的红榜;最想读书的君闻书,却不得不借助为官的势力做了商人;最想……我呢?
命运让我们无话可说。
一切都过去了。在湖州暖暖的冬阳中和荸荠牵手的司杏,在琅声苑里和君闻书怄气又互相扶助的司杏,在明州的杨府跳入冰冷湖水中的司杏,都过去了……
喜怒哀乐皆是空,执著一场,也是空。
如果命运是面镜子,我想站在镜子跟前,指着所有的往事大笑,然后大哭。我费尽心力是为了什么?他们费尽心力又是为了什么?我们如此费尽心力为了什么?我穿越了两世,无论是前世的硕士,还是今世的司杏,我不停地追逐着,是为了什么?坚持得住的是什么?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花儿在哪里?杏儿在哪里?谁能解怀远在天涯的芳草?谁能不执著于自己心里的墙?谁能从开始就知道执著于此就是对的?谁又能知道哪样的努力是值得的?
一切都结束了。我回到泉州,也许,现在只有泉州是我应该待着的地方了。
离店还有老远就看见囡仔在外面,我叫了她一声,她咧嘴笑了,蹒跚着往这边跑。我抱起她,从怀中掏出新买的拨浪鼓,塞到她手里一边摇着一边往店里走。囡仔高兴地笑了,栽桐出来接过她,“杏姐姐,你回来了。”
我嗯了一声,把囡仔交给他就往店里走,只听栽桐在后面叫了声“杏姐姐……”我愣在门口——
一个绿衣人从柜台后面慢慢地站了起来,眼睛盯着我,像隔了一千年,“你回来了?”
八年不见,他老了,瘦了,得意洋洋的样子没有了。
“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回——家?
他慢慢地走到我面前,声音嘶哑,“别倔了,回家吧,越己在等你。”
越己……我的心缩了起来。
“八年了,你对自己真狠,我怎么都没想到,你居然到了这里。湖州、扬州,连同你在金人脚下的老家登州我都找过了,若不是哈吉和我说起你,我真是想不到你会到这里来,你至于对自己那么狠吗?”
哈吉?
“我有错,你罚我,怎么罚我都认。可我问问你,越己有什么错,你让他一岁就没有了娘?”
我心里砰的一声,越己,你还记得妈妈吗?
“司越?谁都知道我丢了一个叫司杏的娘子,你却在这儿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