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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片刻,叶赛尔终于脱下身上大红色的长衣、将那一个轻如骷髅的陌生女子抱起。
“她还发烧么?”进入营帐的时候,却发现那个陌生女子又已经昏睡过去,那个通报的妇人不好意思地揉着手对着叶赛尔陪笑脸,女族长却不以为意地蹲下去,看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原先的容貌已经一点也看不出来了,溃烂的肌肤如融化的冰雪。
“这……不知道……”妇人讷讷,“谁都不敢赤手碰她。怕有毒。”
“你们这些女人啊。”叶赛尔瞪了那些奉命照顾病人的妇女一眼,自顾自地挽起袖子,试探着额头的温度,“不想想我们霍图部流亡那么多年、得到过多少陌生人的照顾?如果嫌这个陌生人脏,天神都不容你!”
“是,是。”被族长斥责,妇人们低下了头,嗫嚅。
“退下去一点了。”感觉到手下肌肤的温度,叶赛尔欣慰地笑,抬头吩咐众人,“去拿点金线草来,混着烧酒调匀了给她全身抹上。”
族中妇人低了头,为难:“可是……金线草早就用光了……”
“哦,没关系,明日就能到瀚海驿了。到了那边再买也来得及。”叶赛尔一怔,点头。
“可是……”妇人们相互看看,终于领头一个站出来低声道,“沿路上添置物品粮食,队里的份子钱、已经用没了。这几天我们都偷偷把牛皮毯子拆开来煮软了在吃。”
“……。是么?”叶赛尔终于沉默了,许久,忽然抬头一笑,“没关系,我这里还有一点东西。”她抬起手绕向颈后,解下脖子上一串珠子来。
“族长,这怎么行?”妇人们惊叫起来,阻止,“这是老族长留给你的遗物啊!”
“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叶赛尔手上一用力,线绷断了,珠子哒哒落了一地,“你们快捡起来,拆了一颗一颗拿去卖,好歹也支撑得十天半个月——等到了叶城我们再想办法。”
“是。”妇人们眼见珠链已断,忙不迭的俯身捡起,用衣袖擦着眼角。
“哭什么!”叶赛尔却是愤然起来,一跺脚,“霍图部的女人,大漠上的苍鹰!五十年来那些冰夷不能灭了我们,沙魔鸟灵没能吃了我们,我们怕过什么来着?难道会被一时贫贱消磨了志气?你们一个个居然当着客人的面哭泣,还要不要当霍图人了?”
衣衫褴褛的妇人们看到族长发怒,连忙止住了啜泣。
“拿了珠子回营帐里去睡吧,”叶赛尔也累了,只是道,“你们的男人也等了半夜了。”
所有人离去后,叶赛尔拿湿润的布巾沾了药水,轻轻为那个满身溃烂的女子擦拭着伤口。应该是在有毒的水里泡了很久,肌肤片片脱落,深处溃烂见骨。连头发都被腐蚀脱落,头皮坑坑洼洼。她小心翼翼地擦着,生怕弄痛了这个女子。
然而应该是药刺痛了伤口,那个人蓦然一震,睁开了眼睛。叶赛尔一惊。
那是一双碧色的眼睛,和大漠上所有民族都不一样——然而一只眼睛冷锐清醒,另一只却仿佛受了伤、混沌不清,看不清眼白和眼珠,只是一片碧色。
“谢谢。”那个人的眼睛只是睁开了一瞬,立刻闭上,低声艰难道。
“总不能见死不救。”叶赛尔微微一笑,拿布巾拂拭过溃烂的肌肤,发现胸口衣衫厚重之处尚有完好的皮肤,居然洁白如玉。她微微叹了口气,这个女子,在没有跌入毒泉之前、只怕是个容色惊人的美女吧?不知道沧流军队做了什么孽,生生要害那么多生灵。
“我想去镜湖……”忽然,那个女子低低说了一句,“求你,送我去镜湖。”
去镜湖?叶赛尔霍然一惊。
镜湖方圆千里,湖中多怪兽幻境,不可渡,鸟飞而沉。只有生于海上的鲛人可以在镜湖内自由出入。镜湖被云荒人奉为圣地,在每年年中、年末的月圆之夜,千百人下水沐浴,以求洗去罪孽。照影时湖中多有幻境出现,现出人心的黑暗一面,经常有人照影受诱惑而溺水。
为什么这个女子要去镜湖?碧色的眼睛……
难道、这个女子是鲛人?
叶赛尔忽然间明白了——说不定沧流军队在水中下毒、也是为了捕捉这个女子吧?河流便是鲛人的路,而暴虐的军队为了捕捉一个鲛人、竟然不惜将整条河都变成了毒河!鲛人和霍图部一样、长年来都在帝国军队的镇压下四处奔逃。她心里陡然有了惺惺相惜之意。
“好的,好的……你放心。”没有戳穿对方的身份,叶赛尔只是微笑着答允,“我们明日便到了瀚海驿,过了瀚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