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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潞宁的表情有片刻的呆滞。他匆忙地用手组成取景框,在框子里,女孩儿的辫子在夕阳下飞扬。“林秋……”“你这个剧本好多地方太涩了,咱们边拍边改呗?”那些触动温潞宁记忆的东西瞬间收敛到无影无踪,只剩下属于池迟的灿烂笑脸。她和林秋一点都不像。她和林秋……也许她真能成为林秋。有那么一点点叫希望或者野心的东西,在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心里悄悄滋生。一个优秀的导演能够激发一个演员的潜力,一个优秀的演员也能够激发导演的创作热情,也许,此时此刻,此等波光之上的他们还太过稚嫩年轻称不上优秀,不过奇妙的化学反应总是发生在悄然无声处的,能产生的东西,也值得这个世界耐心期待。一部电影的主演搞定,导演也算是搞定。剩下的东西,基本全靠凑的。温新平自己是摄像师,几十年下来全身最值钱的身家是那套拍摄器材,如果不是房价飙涨,那得比他家的房子还贵,所以他本色担任该电影的摄像师、灯光师和场务。温新平的妻子陆女士担任剧组的财务主管,以及后勤大厨,还有可能的龙套。陆女士的妹妹陆老师是一所高中的老师,她为剧组争取到了在周末学校休息的时候剧组可以进教室拍摄的机会,顺便她还将客串班主任的角色。陆老师的儿子也就是温潞宁的表弟姜小波今年高二,他用撺掇他同学们一起跑龙套为条件,争取到了一个校园混混的角色,有台词的。整个故事在节奏明快的校园剧情之外,还有重要的部分是女主角的家庭。在温潞宁的构想中,这一段剧情的表现应该是相对抽象的,并不需要女主角的父亲和母亲真正出场,他们只要有一个黑暗中黑色的人影和一个灰色的映在帘子上的影子就够了。劝了池迟半天徒劳无功的金大厨就这么被抓了壮丁。池迟这才知道,金大厨在十来年前也是给电影电视干过武术指导的人,只是后来掺和到了一些糟心事儿里,他索性退圈发展自己的 挨打开始的几拳看起来气势汹汹,落在人的身上其实并不疼,这是金大厨对自己力道控制的好,其实在这种打人的拍摄要求下,更多的影视剧里喜欢让人去打沙包,主角的痛感表情集中于脸部特写,只要剪辑得当根本看不出他是在干嚎的。像温潞宁的这种随便打的要求,在金大厨看来简直是胡闹。池迟装作疼痛的样子,挣扎闪躲,坚持了五六分钟,都没有人喊停。女孩儿用手势示意金大厨的拳头再实在一点。力气一次次的加重。痛感越来越清晰。池迟的闪躲和挣扎也越来越真实。包括金大厨在内的其他人脸上的纠结越来越重。操控着摄像机的温新平好几次看向他的儿子,都只看见一张漠不关心的脸。他一直没有喊停。池迟自己叫了停。她很认真地对金大厨说:“这段戏是女主角的父亲并没有把女主角当人,你现在就顾着我的脸和手碰都不敢碰,这是不对的,一个习惯性家暴的人,越是看见对方的身上有伤口才会越兴奋,你的打法更像是教孩子而不是泄愤。”金大厨看她的表情像是看个傻子:“导演都不管你,你这是在自己找打啊!”“来,继续。”池迟没有说一个字的废话,她向着金大厨招招手。“从你第一下把我打倒那里开始。”……五分钟后。“不对,我感觉不到恐惧感,我直面你的时候没有恐惧,别人更不可能有。”……十分钟后。“温叔叔,能不能帮我拿两瓶二锅头?没有二锅头别的高度酒也行。”“金大厨,您喝点酒。”……又过了十分钟,现场的气氛已经变得越来越焦虑紧张,温潞宁一直不出声,除了池迟,所有人都越来越不知道他们该怎么做了。金大厨连灌了半斤高粱酒原浆,打了个嗝,双目赤红地看着温潞宁。“你给我等着,小子……我告诉你,这个电影拍不成,我……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来来来,大厨,我还在排队等你打呢,来看我。”已经挨了半天的揍,池迟在摄像机没有工作的时候,状态一直很稳定,如果不是她的稳定,这场拍摄早就进行不下去了。温潞宁看起来就像是个盯着玩具自得其乐的孩子,任由别人一次一次的找感觉,而他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另一个世界里?池迟翻找到目前的“完整”剧本,仔细看了几场打斗戏的描写。在别的戏份里,温潞宁的描写更加的具体,有人扑倒在院墙上,有人摔进了花丛被藤萝的刺扎伤,有人试图搬起垃圾箱却失败了,描写的细致度仿佛亲眼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