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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瑶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笑道:“太后娘娘的风采更胜从前了,臣妾见了都自惭弗如呢。”
江太后骂她嘴甜,看上去却很高兴,又细细问她西湖的风景名胜,傅瑶拣了几处熟悉的细细答来,江太后听得津津有味。
自然也少不了途中的种种曲折,说到太子的身世传言时,傅瑶细细观察太后的模样,看能否从这位老人家的神情中看出一些端倪——太后可谓是宫中辈分最长的人,那些深宫秘事应该没人比她更清楚。
然而江太后只是紧紧地皱着眉,断然道:“这是哪里的胡话,真是放肆至极!哀家从未听过这种传闻。”
傅瑶陪笑道:“臣妾也是如此想,太子又怎会不是皇后娘娘的亲骨肉呢,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江太后叮嘱她道:“这种话你听了就算了,千万别到处传,也是于太子名声有碍。”
傅瑶笑道:“娘娘放心,这个我怎会不知。”
出寿康宫时,江太后还密密的嘱咐她,有空多带两个孩子过来看望。傅瑶都一一答应,想着老人家毕竟生活孤清,还是希望有人作伴的。
至于元祯的身世之谜,傅瑶则差不多完全抛开。连江太后都不清楚当年的故事,其他人更不会知晓,可见谣言也只是谣言而已。
江太后是在这年秋天过世的。她死的时候,御花园落满了一地金黄的梧桐树叶,颜色如同田间金灿灿的稻谷,充满了丰收的喜悦。
傅瑶去看过她的仪容,老人家走的很安详,面上没有半分痛苦,因此傅瑶看着也并无悲伤之情,只有些微微的惆怅:惟愿她以后也能这么平静的死去。只是江太后之所以无畏于死,一半的原因也是牵挂着先帝,期待着与他作伴,傅瑶以后倒不知该牵挂着谁了——谁知道她死在元祯前头、还是后头?
这个念头一出,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来自己已经想到一生一世那么长远了。
江太后早已将寿材寿衣等物准备好,虽然是在夜里悄悄去世的,事情也并不难办,众人也不至于慌了手脚——事实上,连江太后死的时机都恰到好处,秋日天气已凉下来,尸身不易腐坏,若是再早一点儿,正赶上在盛夏,还得耐心开凿冰棺,那才叫费事呢,因此众人都对这位逝者心存感激。江太后真正做到了清清静静的生,清清静静的死。
傅瑶穿上孝服,每日都恭恭敬敬地随众人去灵前跪拜,这一项还不难捱。只是那些做法事的僧道满嘴拗口的经文,一念就是好几个钟点,听着实在古怪又难受,无形中加重了祭拜的痛苦。
好在她年轻,还支持得住。只是赵皇后似乎年纪大了,心绪悲痛,又太过操劳,疲累之下竟病倒了,一时间,灵堂里乱作一团。
众人忙急急地将皇后送回椒房殿,又忙着请太医过来,乱得不可开交。好在经过太医诊治,只是气虚血亏,好好调养就不成问题。
只是赵皇后这一病倒,大殿里群龙无首,谁来主持江太后的丧仪成了麻烦。忙乱之下,还是周淑妃徐徐站了出来,主动承担起这一重责。自从高贵妃过身后,一向是她帮着皇后协理六宫,周淑妃脾气温柔,行事又极其妥帖,众人自然无不心服。
周淑妃拨出一部分人手去椒房殿侍疾,剩下的仍在此地停灵叩拜,这般安顿好后,她才款款走到傅瑶跟前,抱歉的道:“太子妃,请恕我冒昧,如今皇后抱病,虽说你是冢孙妇,由你出面更为妥当,但事出情急,我……”
傅瑶岂会不知她的意思,忙道:“娘娘何须客套,如今要紧的是料理好太后娘娘的丧仪,其他的事都是小事。我毕竟年轻,还得娘娘您多多出力才好。”
“既然太子妃这么说,那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周淑妃微微笑道。她脸色苍白,眼泡也有些浮肿,因为在丧仪上流泪过多的缘故。
尽管知道不应该,傅瑶还是暗暗嘀咕:就算心情悲痛,这位娘娘哭得也太情真意切了,她可不记得周淑妃跟江太后有多深的交情。
周淑妃刚才那番话更叫她有如芒刺在背,她根本就没有同周淑妃争权的念头。傅瑶平时虽也理事,可她颇有自知之明,平时管辖的只是东宫一方小小的天地,但像太后发丧这等大事,她既无资格也无能力去干涉。即算皇后病了,也自有协理六宫的一干娘娘们,用不着她来强出头。
是以她早就做好了听命于周淑妃的打算,只是没想到周淑妃还会特意过来提上一句,且是当着众人的面,倒显得傅瑶有意同她打擂台似的。
接触到四面八面投来的目光,傅瑶简直臊得没处躲,连忙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