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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卫夫极力平稳自己的胸间枪伤所带来的各种负面反应,用颠荡的气流压出高低起伏、缓急不均的声音继续道:“霍府帅,你今日此举虽说有些过激,但也属人之常情,如若我在你那个位置上,遭遇了你所经历的追击、对峙、厮杀、包围、鏖战、突围,连番变故以致战局至此,我一介酸腐文人,说不定也会行霍府帅今日之事,何况霍府帅这等热血烈烈军旅之人。情理之中,情理之中,霍府帅放心,不论今日结果如何,我敢保证祈君关上下绝无一人敢拿此事问罪霍府帅!”
“你当我霍青怕你问罪不成?”,霍青面容俱动,嘶吼道。
“当然不是”,蒋卫夫不待霍青话完,便立即插言道:“霍府帅军旅十几载,早已将生死看淡。霍青府成军日久,也俱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别说是此等小事,就是滔天的祸事,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又如何惧得!”
霍青森然而立,不言一语。蒋卫夫深呼口气,有意拔高声音继续说道:“再次恳请霍府帅给我一次机会,就算死,也让我死在这城防之上,为国为民尽了这份赤血忠心,蒋某人求你了!!!”,说罢,强撑着起身,双膝着地,跪在霍青马前,低着头,再不发一语。
众军将见状,赶忙纷纷跪倒,俯首直腰行军礼,齐喊道:“于国于民,请霍府帅手下留情”,恳切非常,喊声不绝。
两万名祈君县守军一起跪下的动作,像成片的矮树林轰然倒下,像狂风骤雨过后的原上劲草弯伏。一行行,一列列,衣甲如一,神情甚似,齐齐跪倒的身姿,直挺挺如林立的矛枪,弥漫于阵列之间的烟尘,远远望去,这一幅巨幕瀚景尽收眼底。此时的他们,真的像一个兵了,如果杀伐场上也能这般整齐划一,生死不惧,哪里还有我那一百多位兄弟的饮恨黄泉。唉,时也,命也,势也,运也。
霍青从来没见过两万余人一起高呼拜请的情景,他们合力发出的声音,像从地底下发出的闷雷,轰隆隆于耳间,声音虽不脆亮,但那种低沉、浑厚的浓重感仿佛让人的心肺都跟着震颤。好一个于国于民,我霍青从军十几载,昔昔往往,无论是练兵,还是作战,哪一次对不起这个国家,哪一次又负了黎民百姓,如今拼死杀敌致霍青府损伤若此,反倒落下个不识大体、横生枝节的坏名声,枉费了满腔的忠勇热血,全数洒在了沟壑阴渠之中,不禁一阵无奈唏嘘,一声悲歌慨叹。
事已至此,又是此等时局,又能如何呢!深深吐纳调息,静了静心,稳了稳神,霍青持枪之手猛然后撤,银枪随即迅速从蒋卫夫胸间抽出。蒋卫夫挨不过剧痛嘶嚎了一声,忙用双手捂住顿时血流如柱的伤口,不忘道了声:“谢霍府帅不杀之恩”,声音紧绷,似断非断。
众军将见霍青收手,忙挤上前来询问蒋卫夫身体情况,同时大喊着传医疗兵来此。蒋卫夫疼得面容紧促,脸色略显苍白,自己人都围过来了,他也就没了之前的那股奋勇豪情,一心期望着医疗兵快些来到,看看自己是否还有救。忍痛思虑间,一四十岁上下的白衣兵士提箱而来,蹲至蒋卫夫身前,没行礼,只是轻轻地道了声“蒋将军”,便开始帮蒋卫夫卸甲脱衣,查验伤口,上了金疮药,并用白条布包扎紧实。过了大概半柱香功夫,处理妥当,医疗兵行了跪拜之礼,又说了句“蒋将军稍宽,伤口无大碍,按时换药,多至一月,少则半月即可康复”
“哦...好,好”,蒋卫夫听罢医疗兵所言,生机突然换发了几分,伤口也没有最初那么疼了,自己的生命又可以延续了,心中顿生欣喜感激之念,“好生赏赐,一定要好生赏赐这位医疗兵”
周边人群里应了一声,医疗兵拜谢过后便退去了,
霍青的分寸掌握得恰到好处,少半寸便不会流这么多的血,多半寸就有了性命之忧。只是蒋卫夫一介文人儒将,他哪里分辨得出自己伤得有多重呢,枪刺入体,看着自己的鲜血淋漓不止,早就吓得六神无主、魂飞魄散了,再加上形势紧急,根本没有时间分析自己的伤口有多深,能不能致命之类,而是本能地选择了去分析人,面前提枪行凶的那个人,最后的事实也证明,蒋卫夫多年官场造就下的临场应变是多么的成熟老道,他又一次凭借着自己的识人之才化解了危局,逢凶化吉,无往不胜,这是他立身处世的根本,也是此后一直青云直上的法宝。
难得的逢凶化吉让蒋卫夫忘了胸间的阵阵刺痛,也忘了所处的场合环境,心中的欣慰、轻快、侥幸、后怕各种感受杂陈其中,像开了的水,滚滚珠花不停地飞溅,他想大哭,极力地去哀嚎,一直哭到力竭,呼天抢地,捶胸顿足,哪怕哭碎声带,震破胸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