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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的数字与其说是统计的结果,不如说是社会科学学者和改革家所提出的粗略见解。他们拿出来的往往是大数,约数,是有伸缩性的数字;它们引导读者,使他们去想像有越来越多的、根本无以计数的妓女活跃在上海的大街小巷。1927年的一项估算称有执照的和无执照的娼妓数字为120000人,到了1935年,估计达100000人,增加的部分主要归因于农村的自然灾害和萧条时期工厂的倒闭。1937年,在日本入侵前夕发表的一份英文报告称公共租界有25000名妇女从事卖淫活动,也就是说,租界的每14名妇女中就有一个妓女。妓女中有五分之一是“已知的职业卖淫者”,40但作者们最忧虑的是百分之八十的非正式从事卖淫活动的人,她们在百货公司的屋顶庭院,在旅馆、公园、电车、影院以及在街头拉客。战后的一项研究将专职妓女的数字定在50000人,但也指出这数字应增加一倍,以包括“行为接近娼妓”的妇女。 这些数字意味着,在中国最大的工业城市上海,在一些时段,妓女的人数超过了棉纺女工数。按照1935年公布的10万妓女的数字推算,大约每13名妇女中就有一个妓女;按照战后的数字看,则是每15至20名妇女中有一个;如果只考虑年轻的成年妇女,则比例还要提高。调查报告的作者在探讨娼妓数字上升的原因时,最经常提到的是上海人口的增加,大量流动人口(贫富都有)从其他地区进入上海,以及男女人口比例不均。1910年到1930年间,包括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在内的上海人口增长了将近两倍。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的人口与1930年大体持平,可1945年至1947年,人口再次增长了三分之一。1910年时外来人口占总人口的82%以上,到1930年时已超过90%。流入上海的女性人口在工厂、尤其是纺织厂找到工作;有的当了佣人或奶妈,还有的进入娱乐行业,或当了娼妓。 但是流入上海的男人数目大大超过女人。30年代初,在租界以外华人管辖的城区里,男女性别比一般是135∶100,到了二战以后的三年间,这比例已下降到124∶100。而在租界,中国成年男女的人口比例更加失调,1930年公共租界的男女之比为156∶100,法租界是164∶100。民国时期的社会改革家总爱指出,城市人口中婚姻无着的男性过多造成了性交易需求的增长。虽说可能情况属实,但是在20世纪上半叶的大多数年份里,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内的成年男女性别比却稳步趋向比较均衡。正是在这同一期间,报告出来的娼妓数目却在稳步上升。 归根到底,数字的意义不在于准确指示娼妓业的增长情况,而是引导人们看到变化着的统计方法和统计目的。要对什么进行统计,为何统计,由谁来作统计,这些在上海是经常发生变化的。社会科学的调查研究继回忆录之后成为书写娼妓业的主要文类,改革代替了原先的赞赏而成为作家的主要议题,这时调查报告也就置换了原先的登记造册而成为娼妓业统计的主要手段。看似确凿的调查数字很快就过时,41代之而起的是援用模糊的大数字的做法,所传达的意思是,卖淫已成为无法控制的、五花八门的并日益具有危险性的现象。当国家和改革者坚持实行对娼妓的监控时,统计成为大家都使用的一种手段。如此产生的统计数字与其说明对娼妓业的限制已见成效,不如看作是表现了上层人士越来越强烈的忧虑。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二章 分类与统计(三)
区分类型 从晚清到20世纪40年代,几乎所有关于上海娼妓业的长篇描述,诸如冶游见闻、指南向导、通俗小报以及宣传改革的出版物等,无不详述娼妓门户及与此行业有关的匪夷所思的名称和名堂。嫖界也是从知书识礼的名门之后到暂靠码头的外国水手,无所不包。这些妓女的名目中许多是上海特有的。别的城市同样也有当地的各种类型,也以差不多的方式作了分组归类,列数详述。但这些叙述并不仅仅在搞妓女分类,而是作为历史讲叙出来。历史的叙述通常隐指三种主题: 一是娼妓在中国源远流长,二是娼妓史与士大夫的历史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三是当代娼妓业的发展与中国近代史平行,讲述了从文明到压迫与危险的一部衰落史。 20世纪初上海娼妓行当的术语渗透着早期历史的印迹以及对官场的讽喻。“倌人”是高等妓女的一种称谓,本意“为官之人”。1891年一位游览向导作者说,“倌人”出处无从查考,但认为用“倌人”称妓女或许因妓如官,均可视为“公共之物”。他还提出另一种解释,说该词出自元朝和明朝的“官妓”。另一种说书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