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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装着铁饭碗,提心吊胆就怕弄出声,绊个跟头就更了不得。摔倒了,不顾身子,把桶擎到半空,像表演杂技。
当会计後发匹马。弄个像被面大的马搭子,里面都是钱,褡在马背上,就成了活动“银行”。光有钱不行,敌占区不能花,还带些金子和烟土。弄个冲锋枪子弹带,把金子和烟土放里面,藏在衣服里面。
浑身上下一般粗,像怀了几个月的身孕。有人说她们走路脚下尘士多,金子沉。
孙敏老人说她走路能睡觉。
行军睡觉各有各的样儿。有的跟著队伍边走边睡,像有根线牵著似的,前边停下就撞上了。另一个译电员王善琦,走著走著离队了,那就是睡着了,赶紧接她一把。她不,一睡着就站往了,像马似的。
有人就叫她到後边去。那可不行,不掉队了吗?
到了宿营地,别人是洗脚、吃饭、睡觉三部曲。孙敏她们赶紧架设电台,发报收报,王敏芝她们赶紧铺开摊了,发钱算帐。有时忙火完了刚倒下,又集合出发了。有时饭也赶不上,拿块饭团子边走边吃。
女人来到这世界上,本来就要多承受几分苦难,而这些,本来并不属于其中的。
睡觉照顾女同志,给个热炕头。南北大炕,不管男女,倒头就着。没人家,就随便找个甚麽背风的地方偎著。睡前一定要把马褡子压在身底下,再把“子弹袋”检查一遍,系好,才敢合眼。
2师的“银行”装在一辆大车上。到宿营地不卸车,值班的披件大衣,偎在钱箱子上睡。春夏秋冬,刘淑像男人一样睡在那上面。
东北3年,脱衣睡觉的时候比节日还少,身上那虱子呀,跟孩子们讲,孩子说:妈呀,你怎那麽脏呀?
刚到供训队时,王敏芝问:这“会计”是个甚麽?有人说:会计就是个人。发本油印课本《会计与簿记》。这“簿记”是甚麽?有人说:簿记就是本书,她把这本书一直揣到共和国诞生。
那时候那人,土得冒烟,脏得掉渣,真诚得透明,把理想和信念揣贴在心窝上。
夏季攻势後的一天,一个不到20岁的清秀的女兵,背著个薄薄的背包,提只装著脸盆牙兵的网兜,汗津津走进28团团部。在众多男子汉注目礼中,姑娘敬个礼,掏出介绍信。
政委张继璜已经明白了几分。看到介绍信上“于淑海”三个字,赶紧伸出手去:欢迎!欢迎!然後跑去前院,照团长胡云生胸前就是一拳:快走,看是谁来了!
谁也不认识谁。
胡云生已经做了一夜新郎梦:昨天下午师里来个电话,说纵队卫生部有个叫“于淑海”的护理员,今天来和他结婚。
而新娘子于淑海,从纵队动身时,说是让她去10师。坐马车到了10师,又让她去28团。也没说去干甚麽,她也没问。那是不用问的。
去哪儿干甚麽,都是革命工作,此刻,当她看到胡团长望著她的那种激动、兴奋的目光,姑娘家的本能使她预感到已经发生了甚麽。她感到突然,有些惶惑,可很快就坦然了:周围女伴,一个个不都是这样子吗?
去年,张继璜和王敏芝夫妇去浙江嘉兴看望这对老战友,于淑海还说:哼,就这麽地把我分配给他了。当年的团长“哈哈”大笑:这叫“千里姻绿战争牵”。
副团长、副政委、参谋长、主任不请自来。炖上几只老母鸡,拎来几只“酒葫芦”,三张拼在一起的高低不齐的方桌上,10多只粗瓷大碗举起来,10多张粗喉咙大嗓子,齐声祝福“革命夫妻,革命到底。”
副团长和警卫员把行李搬出去,就是“洞房花烛夜,,。张继璜和王敏芝的”洞房花烛夜”,枕头是个马搭子。
“洞房花烛夜”之前,两人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和他一道闯关东的师作战科长,介绍她和他见面,给她印象最深的是警卫员那只不离身的“酒葫芦”。第二次在行军路上,看一眼,没等说话就过去了。
张继璜老人给这种战地婚姻总结八个字:“兵临城下,速战速决。”
没有情书,甚至没有情话,更谈不上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当然也没有小说和电影中的情节:硝烟烈火中,突然出现一位美丽的女性,自然也会站出一位英俊的男子汉。于是,美女加英雄,一段令当代小青年恨不能上去亲身体验一番的风流倜傥的战地罗曼史。
和王敏芝一起到10师的王顺花,谈恋爱,那男的不够“278团”,又降职,又处分。在山东就是“278团”的李伯秋老人,1948年才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