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部分(第1/4 页)
账单拿给他看时说道,“对吗?”
“是的,不消说,对了,”阿纳托利说,看来,他不听多洛霍夫说话,他脸上总是含着笑意,不停地举目向前看去。
多洛霍夫砰然一声关上了写字台的盖子,带着讥讽的微笑,把脸转向阿纳托利。
“你听我说,要抛弃这一切,还有时间,来得及啊!”他说。
“笨蛋!”阿纳托利说,“不要再说蠢话吧。如果你知道,那就好了……鬼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说真的,抛掉那一切,”多洛霍夫说。“我对你说的是正经事。难道是开玩笑吗?你想到了什么鬼名堂?”
“啊,又来,又来逗弄人吗?让你见鬼去,好吗?……”阿纳托利皱起了眉头,说道,“真的,哪有工夫听你开这些愚蠢的玩笑。”于是他从房里走出去。
当阿纳托利走出去以后,多洛霍夫脸上流露着轻蔑的宽厚的微笑。
“你等一等,”他在阿纳托利身后说,“我不开玩笑,我说正经话,来吧,到这儿来吧。”
阿纳托利又走进房里来,尽量集中注意力望着多洛霍夫,看来情不自禁地听从他摆布。
“你听我说吧,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跟你开啥玩笑呢?难道我违拗你吗?谁替你安排这一切的?谁把牧师找来的?谁替你领到护照?谁替你把钱弄到手?都是我替你干的。”
“那就谢谢你。你以为我会忘恩负义吗?”阿纳托利叹了一口气,拥抱了多洛霍夫。
“我帮过你的忙,但是我仍然要把实情告诉你,如果加以分析一下,这是一件危险的、愚蠢的事情。你把她秘密带走倒很好。难道他们会撒手不管吗?你已结婚这件事,他们都会知道的。岂不要向刑事法庭控告你……”
“唉!真是一派胡言,一派胡言!”阿纳托利又蹙起额角说。“我不是向你说明了吗?”阿纳托利怀有迟钝的人对他们凭自己的智慧能够得出结论的特殊的偏爱,重述他对多洛霍夫重述过一百次左右的推论。“我不是向你讲过了,我这样断定:如果这次结婚无效,”他弯屈指头说道,“就是说我无责任;如果这次结婚有效,那横竖一样,在国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喏,岂不是这样的吗?甭说了,甭说了,甭说了!”
“真的,放弃吧!你只会束缚自己……”
“让你见鬼去,”阿纳托利说,他紧紧地抓住头发,走到另一间房里去了,但是立刻又走回来,盘起两腿坐在靠近多洛霍夫前面的安乐椅上。“鬼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你瞧瞧,我的心跳得真厉害!”他抓起多洛霍的手,按住自己的心窝,“Ah,quel pied,mon cher,quel regard!Une déésse①!是不是?”
①法语:她那多么可爱的小脚,我亲爱的朋友,她那迷人的眼神!真是个女神!
多洛霍夫脸上流露着冷淡的微笑,他那美丽的、显得放肆无礼的眼睛闪闪发光,凝视着他,显然他想再拿他开开心。
“喂,钱用光了,那时候怎么办啊?”
“那时候怎么办?呃?”阿纳托利重复地说,一想到未来,他诚然感到困惑不安。“那时候怎么办啊?以后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啊,干嘛说蠢话!”他看了一下表,“到时候了!”
阿纳托利往后面的房间走去。
“喂,你们快搞好了吗?在这里磨蹭!”他向仆人们喊道。
多洛霍夫收起了钱,大声呼唤仆人,吩咐司厨把路上吃的酒、菜和面食端来,然后便走进赫沃斯季科夫和马卡林坐着休息的房间。
阿纳托利在书斋里撑着一只臂肘,躺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露出笑意,温和地、低声地自言自语。
“你来随便吃点东西。喝点酒!”多洛霍夫从另一个房里向他大声喊道。
“不想吃!”阿纳托利回答,脸上还挂着一丝微笑。
“你来吧,巴拉加到了。”
阿纳托利站起来,走进餐厅。巴拉加是个迩近闻名的三套马车车夫,他认识多洛霍夫和阿纳托利并且用他自己的三套马车侍奉他们差不多六年了。当阿纳托利的兵团驻扎在特韦尔的时候,他不止一次晚上把他从特韦尔送出去,在黎明前再把他拉到莫斯科,次日深夜又把他送回来。他不止一次用马车拉着多洛霍夫逃脱追逐他的人,不止一次用马车拉着他们和茨冈女人以及少妇们(巴拉加就是这样称呼她们的)在全城兜风。他不止一次载着他们时,在莫斯科城撞伤行人和其他马车夫,而经常援救他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