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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得敲门声,青年略带诧异地放下书卷向门口看去。此时敲门声又起,细听下来竟有些急促,有些无力。
青年起身去开门,待看清来人,不由笑道:“逸之。”
“拙言(秦默的字),我来看你。”
此时,秦默已注意到韩珍神情疲惫,隐有两分焦躁,忙道:“外边冷,快进来坐。”
韩珍半垂着头任他将自己引进屋内,将自己安顿在火盆边,又默默地接过他递给自己的热茶。秦默随后在他对面坐下。
过了半晌,韩珍才抬头强笑道:“好久不见,你好吗?”
“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
说完这几句,两人一起陷入沉默,屋里安静得让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秦默孤僻寡言,容貌才情均是平平,在人才济济的太学中极易被人忽略;韩珍自幼备受关注,又喜结交开朗健谈之人。因此,二人同窗多年,交集却不多。
倒是当年韩珍无意中撞到昌默二人的亲密举动,后来又主动解去秦默心结,才使得两人多了一分与别不同的相知相惜。但之后两人却并未因此增加来往,在旁人眼中不过是点头之交。
三年前,昌默事发闹得满城风雨,秦默独自承受所有责难鄙夷。他无甚知心好友,此时旁人或为避嫌,或因不齿,没有当面辱骂便是好的了,哪有人肯上门看望开解于他?半年后,当他万念俱灰,犹如行尸走肉般地蜷缩在家中最偏僻的小院中,却见韩珍捧着一只大海碗,笑容轻浅地向他走来,说道:“拙言,好久不见,我来看看你。”
……
秦默看了放在书桌上的那只海碗片刻,扭头看向韩珍,只见他坐在那里,垂着头双眉微蹙,似有心事。
略经踌躇,秦默开口问道:“听说你前阵子病了。”
韩珍垂着头,清淡地回了一句,“嗯,已经好了。”
再那之后韩珍又来探望过寥寥数次,有时陪他消磨数个时辰,有时不过停留盏茶功夫。二人并未约定见面时间,有时只隔数天他便又来了,有时过了数月也不见他的踪影。每次前来韩珍多是经过通禀后的正式拜访,却也曾偶尔深夜翻墙而入,今晚想必也是如此。
思及此处,秦默又道:“是从西边那处矮墙翻过来的吗?”
“恩,是啊。”
两人每次谈论的多是些无关痛痒的东西,比如城南的桃花开了啊,灵隐寺的大佛重塑金身啊,偶尔韩珍也会谈论一些自己的经历。几乎每次都是韩珍在说,他在听。因此今晚见韩珍心事重重,他却不知该如何开解。
他被幽禁家中,消息闭塞,却也耳闻这位昔日同窗颇受皇上器重,步步高升。他一直觉得韩珍与自己并无深交,来探望自己也是同情怜悯的成分居多。这一年不见,大约是他忙于政务与交游无暇前来,又或者,爱惜羽毛不愿再与他来往……
想到这一点,他不由心下黯然,但过了一段时间也就慢慢放下了。连至亲都弃他如弊履,又能要求旁人如何?
而现在,隔了一年他竟又来了,秦默心中着实有些欣喜。
“啪嗒”一声脆响拉回了秦默飘远的思绪,抬头一看,原来是韩珍将茶杯放在桌上。
“夜已深,我该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韩珍边说,边笑着起身。
秦默怔了片刻,跟着起身。
韩珍笑道:“外边冷,别送了。”
“你,这就要走?”
“是啊,我看过你了,还讨了杯热茶喝。已经很晚了,我不打扰你……”
“韩珍!”
秦默突然打断他的话,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韩珍看了他一眼,便转开眼睛避开他的视线。
“逸之,你有……心事?”
“没有。”
“胡说!”秦默沉默片刻,又道:“你来时心事重重,可是有何烦恼?若是你的事情,我很希望你能信任我;若与我有关,那我有权知道。对吗?”
韩珍注视面前恳切的双眼,过了半晌,他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又坐了下来。
秦默不再开口,只倒了杯热茶递到他手中,随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韩珍垂头慢慢喝茶,秦默安静地捧着茶杯坐在对面,手指却无意识地反复摸挲杯子。
二人对坐良久,韩珍缓缓开口:“活着好累。”
“活着累,想活得好更累。”
“我很烦。”
“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