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部分(第1/4 页)
添花易,雪中送碳难。却不欲与他多说,伸出手指比了个“二”,便上了马车,车马粼粼扎过小胡同,朝城外驶去。
言默追了几步,停下来,想起半年前在酒楼上曾见过的如雪容颜,眼前一片茫茫。
那人,终于要出山了吗?
他自知张烟不理他是为自己好,也知道这时更该撇清关系,却还是觉得有些怅然若失。垂头丧气地往家中去,离得老远却见门前停了一队人马,赫然是禁中打扮,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那当中一个太监打扮的正焦急地原地打转,忽见言默远远走来,大喜过望,忙小碎步跑过来,尖声道:“言大人,可把你等到了,皇上等着见您呢。”
言默一时摸不着头脑,迷迷糊糊中上了软轿,进了皇城,直到披香殿前跪下侯旨方才醒转过来,可怜他当了几个月的九品小官连皇帝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却不知天子如何知道有自己这么一号人。他冷汗涔涔而下,等公公进去禀告之隙,脑中急转,草草想了想应对之法,方才定下心来。听见有人唤他,忙跟进殿去,也不敢抬头,瞥见大殿前影影绰绰的地方,走上前当中一跪,三呼万岁。
殿中寂静,言默伏在地上并不敢动半分。
过了一小会,方听一人笑道:“言默不要紧张,起来说话,赐座。”声音分外年轻,却隐隐透着无上的威严。
言默受宠若惊,忙起身,一个小太监在旁边置了一个四开光坐墩,他坐下了,大起胆子抬头打量四周。殿中一个紫檀透雕花牙平头案,一把云龙纹红漆宝座上坐着一个年方三旬的年轻人,容貌儒雅,双目炯炯,不怒自威,正是当今天子昭仁帝裴煦。下首边摆一把紫檀木梳扶手椅,坐着一个看上去年级稍大的男子,身着三品服色,腰配金鱼袋,面目寻常,鬓边苍白,显见风霜之色。
但听皇帝介绍说:“这位是谢相,今个是他有事找你。”
言默心下一惊,暗骂自己眼神差,原来这位就是朝中近来议论纷纷的昭仁帝新宠,却看上去一点不显山露水的模样,乍一眼好像一个乡下的土秀才。为什么这位谢大人和皇帝实际年级差不多,看起来倒是要老上好几岁的样子,他一边心中腹诽,一边起身行礼,对这趟莫名其妙的召见已有了几分猜测。近日朝堂之上风风火火讨论的青苗、盐铁、货值诸法,俱是出自这位乡下土秀才之手。今日殿前召对,想必也是为了此事。
谢石尚不知自己被安了个“乡下土秀才”的名号,只将新法条陈递了过去由他看了。
言默先一目十行看了一遍,已是心有戚戚焉,复又细读一遍,更生敬畏之情。他自己貌不出众,读书功名之上也是一塌糊涂,唯靠走偏门捞了个小官,整日埋头故纸堆和旧账簿之间,空有满腹谋划无人赏识亦无处发泄。新法条陈只有四品以上官员才能参详,官僚之间口耳相传,颇多谬误,此时亲见,竟有不少与他往昔所想不谋而合,却又大胆新颖超凡脱俗。
待他放下折子,青年皇帝已经温声道:“言默什么想法,大胆直言吧,朕恕你无罪。”
不消一刻钟的功夫,寥寥几语,言默已大致摸清了面前的皇帝和重臣的性子,当真是明白人明白说话,不多一句废话,只是自己和这两位连半面之缘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信任又是从何而来呢?联想到将他引荐入朝的张烟如今因触怒龙颜左迁边关,又或者张烟的贬官其实另有门道?他不过略为踌躇,殿上二人心下已是了然,但听谢石道:“言大人不必过虑,你我一殿为臣,尽忠王事而已。”
言默心想我哪有资格和你站在一起,方打起精神,朝谢石问道:“敢问谢相,变法最终的目的是什么,结果又是什么?”
谢石愣了一愣,回首看了看皇帝,见后者眼中同样意兴盎然,答道:“富国强兵尚不敢言,谢石平生所愿不过是人尽其才、地尽其利、物尽其用、货畅其流罢了。”
殿中余下二人皆是一震,皇帝尚在回味之中,言默已经忍不住道:“好。”又飞快接道:“新法虽好,非长时间缜密推行,不易见效。”
谢石莞尔,道:“别无他长,但性耐烦耳。谢石自有此奏议之始,不复计身为己有。”
言默又干脆道:“青苗诸法之中,许多实务难以下手,只怕推行起来,要走样。”
谢石答道:“前人智力之所穷,正后人心思之所起。天下事,虑之贵详,行之贵力,谋在于众,断在于独。”
言默问道:“谢相觉得行此大策,最重要的是什么?”
谢石眼含笑意,目视言默,徐徐道:“一曰理财,二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