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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用瞒你,就是我动身的那一天,动身之后不到三个时辰,老人家接到京城里一封信,立刻派了三匹马一路追了下来,要追我回去。老哥,你想兄弟是何等性子躁的人,上了路,白天晚上那里歇一歇,三步路并做两步走,一口气赶到这里。我刚下车,他的马也赶到了。我看了信,真把我气的了不得!早知如此,我不会顿在省里候信,何必定要吃这一趟辛苦呢。所以我这两天不去上院,为的是等等信息再说。老哥,你不问我,亦不便告诉你,好在你也不是外人,告诉了你也不要紧。”萧知府听了,赛如顶上打了个闷雷一样,楞了好半天,才说道:“到底老大人接到京里那一个的信?这个消息究竟确不确?”贾大少爷听说,也不答言,从自己枕箱里找了一回,找出一封信来,随手递与萧知府,说道:“我们自己人,这个你拿去瞧了就明白。只要你外头不提起,我们自己晓得就是了。”萧知府接到手中一看,信上的字足有核桃大小,共只有三张信纸,信上说的话,除寒暄之外,就说:“令亲某人,拟改同知,分发河南。承嘱函托某人照拂。某办事不近人情,朝议咸薄其为人。仆前以舍亲某丞相属,至今亦未位置。令亲事容代缓图”
各等语。萧知府看了,意思似乎不甚明白,又翻来倒去的看。贾大少爷忙解说与他听道:“这是军机大臣周中堂给老人家的信。老人家是周中堂的门生。这件事情,还是三个月头里托他的,想不到如今才接到他老人家的回信。这信上的事情虽与兄弟毫不相干,然而照他这封信上,他老人家同河帅意思着实有点不对。他写这封回信的时候,黄河还没有开口子;如今出了这个岔子,我们私底下讲讲不妨,若照这封信上,河帅的事情恐怕不妙。所以老人家一得这封信,就要追我回去,叫我不要来。我所以到了这里一直不去见他,就是这个缘故。”
萧知府听了,心上老大不高兴。然而他是河台的红人,更比别人休戚相关,听了那有不着急的。贾大少爷虽然再三嘱咐他不要提起,他见了河台,一心想献殷勤,难保不露出一言半语。齐巧这两日河台接到军机大臣上字寄①,屡奉严旨切责,说他“调度乖方,办理不善,若不克期合龙,定降严谴”各语。河台自从奉到这些谕旨,正在茶饭无心,走头无路,不知如何是好;再听了萧知府传来的话,焉有不关心之理。当向萧知府详细追问。萧知府也只得详陈无隐,把贾大少爷的话说了一遍,又把周中堂的信,大略念了一遍。河督听了,尤为毛发悚然,一想:“事情不妙!保不定这几天之内,里头还要动我的手!”想来想去,一筹莫展。只得与萧知府商量。又问他:“周中堂与贾臬台是个甚么交情?抚台曾有信给我,说贾臬台的世兄如何老练,要我派他总办差使。何以他来了一直不来见我?”
①字寄:皇帝的谕旨由内阁寄递的意思。
萧知府见问,只得把贾臬台拜门的一节说明,又说:“若照周中堂的信看起来,他二人的交情很不浅。至于贾道虽然来了几天,却因为路上感冒,所以一直还没有上来禀见。”河台又想了半天,说道:“若论工上的差使,总得熟手才可以委。现在说不得了,一来要看周中堂的分上,二则抚台又有过信来。好在下游地方很大,一个人也顾不来;贾某人现已来了,不如先把他添上,给他一个下游总办。将来里头的事,就托他老人家帮着疏通疏通。”萧知府连连称“是”。又说:“卑府下去,就叫贾道来禀见。”河台道:“他既然在路上感冒,不妨叫他多养息两天再来见我,河工上风大,吹着不是玩的。你就去把我的话传谕给他。我这里不妨先下札子,叫他请两天假就是了。”萧知府唯唯遵命。一到下处,立刻把这话告诉了贾大少爷。贾大少爷听了自然欢喜,心上想道:“他如今可上了我的当了。”未到天黑,札子已经送来。贾大少爷差使既已到手,病也没有了,并不请假,第二天便赴河督行辕禀见谢委。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摆花酒大闹喜春堂 撞木钟初访文殊院
话说贾臬台的大少爷,自从造了一封周中堂的假信,吹了个风声到河台耳朵里,竟把河台瞒过,信以为真,立刻委他当了河工下游的总办。他心十分欢喜,立刻上辕禀见谢委禀辞。河台见面之后,不免又着实灌些米汤。他到工之后,自己一个人盘算:“将来大工合龙,随折保个送部引见,已在掌握之中。虽然免了指省、保举一切费用,然而必得放个实缺出来,方满我的心愿。”又想:要放实缺,非走门路不可,要走门路,又非化钱不可。“因此他一到工上,先把前头委的几个办料委员,抓个错,一齐撤差,统通换了自己的私人,以便上下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