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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士将木盒恭敬奉上,道:“来人持王羲之书,说是要与郎君共赏于雪下。”
“哦?”
顾和一听竟是王羲之的书法,赶紧把木盒揭开,但见其中卧着金丝裱卷,当即便铺展于案上细看,一边看一边悬腕作拟。
甲士待顾和眉目尽放之时,问道:“郎君,可见否?”
顾和头亦不抬的问:“来者何人?”
“华亭,刘浓。”
“咦!”
“美鹤来也……”
甲士话将一落,满座惊咦声。
“嗯!!!”
顾和干咳了一声,忍住笑意,说道:“请至书室。”
顾淳道:“阿父,何不就在此地见美鹤。”
顾荟蔚瞪了顾淳一眼,嗔道:“阿弟,休得胡言。礼行于士,岂可轻辱!”
“哦,阿姐所言甚是……”顾淳挑了挑眉,心中却想:‘阿姐,到得而今,你犹要护着他……’又看了看满脸笑意的阿父,暗叹:‘唉,阿父,你莫笑别人,阿姐也一样……’
庄外。
刘浓与桥然静候,甲士快步而来,将两人请至庄中。几多楼台掩映于雪,一眼望去,连绵不绝的屋脊仿似叠障山峦。
人行于其中,若无人引领,定将迷失。
青石道间,一群婢女正默然扫雪,见得刘浓踏雪而来,俱是无声。待美郎君身影飘过,有婢悄问:“何家美子,竟与雪同。”
转过被雪覆盖的假山,乘车入后院。
甲士将二人引至一栋幽院前,入内传禀,稍后回归,沉声道:“二位郎君,且进。”
踏月洞入院内,直行至水阶下,见宽大的室中坐着一人,室角四个侍婢低眉垂首,刘浓揖手道:“刘浓,见过顾舍人。”
“桥然,见过顾舍人。”
“快快进来。”
顾和摸索着案上王羲之所书,抬头看向刘浓,但见美郎君虽然面色略显苍白,气宇却卓尔不群,剑眉若刀斩,眼似乱星湖海,鼻若孤峰倒悬,唇略薄,不抿已见寒。心中暗赞:半载不见,此子又美几分,若是再过两年,天下尚有何人敢与其并肩?
刘浓与桥然默然入内,落座于矮案两侧。
婢女上茶,顾和眼神灼灼,却只顾着打量刘浓,一时寂静。
刘浓被他看得略有不安,便捧茶而饮,茶一入喉,于胸中环环一荡,顿时令人神清志明,迎上顾和的目光,揖手笑道:“半载不见,舍人风姿更秀。”
风姿更秀?
桥然险些便笑出声来,顾和面相确实秀丽,但此时他的姿态却极是不雅,歪歪斜斜不说,两只手竟在怀中不停摸索,时不时摸出一只虱子来,下意识地用两手拇指的指盖去挤,而他浑然不觉有何不妥,眼光犹自紧盯着美郎君,笑颜细看。
“噗!”
一声微弱轻响,顾和挤暴一大虱,经此声响提醒,顾和回过神来,收回目光,见指盖染血,顺手抹了,又翻起宽袍下摆,继续找虱子,头亦不抬地问道:“所为何来?莫非真为赏雪观字乎?”其时,世家子弟们因服散之故,皮肤细嫩、触觉敏锐,不可着紧衣新裳,只能穿宽袍旧裘,养些虱子,不足为怪。
刘浓与桥然对视一眼,刘浓道:“雪中赏字乃盛雅之事,此时,骄龙飞迹于纸,鹅羽飘铺于檐,景确适之,然则,却不宜再赏。”
“噗……”顾和又挤暴一虱,问道:“为何不宜赏之?”
刘浓道:“天地犹存雪,乃大美而不言;舍人心中已印字,故而扪虱如故。既已存乎于天,藏乎于胸,何需再观再赏!”
有一虱,极大,挤之不死,顾和怒,置于齿下嚼之,嚼罢,唾出虱尸,拍了拍手,再次细细打量刘浓,见美郎君依旧面带微笑而云淡风轻,心中极是欣赏,半晌,指着案上之书,说道:“欲将此书赠我否?”
刘浓揖手道:“舍人识得此书,便归舍人。”
“甚好!”
顾和提起案上茶壶,婢女欲代执,他挥手摒退,自顾自斟了一盏,再将茶壶往刘浓面前轻轻一推,刘浓接壶自斟,陪饮。
借着饮茶之机,顾和斜挑刘浓,美郎君淡然一笑,仿似不闻不见。
顾和更喜,叹道:“世人皆言,华亭美鹤,当以妻之嫁之,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也。”见刘浓揖手欲谦,摆手一制,又道:“非世俗之人,何故以俗礼相待。”看了看桥然,再道:“说罢,且来何事。”言罢,怀中又痒,再度寻虱。
桥然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