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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之在房俎上搁放的是:喝酒用的爵,一盘应该是用酒泡过的牛肉。
“只喝酒不行。”乐芊让寺人们都退出去后,对季愉说。
牛肉被庖人切好,房俎上只摆放了箸供她们需要时使用。
季愉提开提梁卣的盖子,把勺子放入里边舀了酒,倒入乐芊的爵器。
乐芊待酒斟满器皿的一半,就着爵口抿酒液,啧了声赞道:“好酒!”
季愉不敢轻易答话,自从乐芊刚刚说她口是心非。
乐芊右手使用箸,取了片牛肉放进口里咀嚼,说:“主公经常笑我,进食必用箸。”
季愉看她右手拿箸的姿态收放自如,优雅得体,似舞仕起舞。
“你也喝一口吧。”乐芊搁下箸,对她说。
季愉就爵口抿酒,右手举箸,发现乐芊的眼睛笑眯眯的,便觉惭愧想搁下箸。
乐芊哎一声阻止她:“吃吧。”
季愉无奈地用箸夹了一片牛肉,放进口里咀嚼,微含头尽可能不发出牙齿碰撞的声音。
“汝之礼仪乃姜虞所教?”乐芊看着她的举止似有所思。
“是,乃食母所教。”季愉咽下肉,答话,“食母虽眼睛不能见物,但凭声音能断定。”
“她是盲人,听觉不比常人。”乐芊感慨。
季愉搁下箸,两手交叉在袖子里候命,隐隐约约觉得:乐芊对姜虞似乎也有些意见。
乐芊接下来又喝了两口酒。季愉知道她酒量很好,但她今晚似乎有借酒醉酒的意思。面颊稍浮酒红,晃着脑袋,乐芊絮絮叨叨说起往事。这些往事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听起来甚是无聊的,比如在庭院里养花,怎么种草。说到兴致的地方,乐芊会哈哈大笑。季愉一直在听,专注地听,努力地听。通过乐芊这些回忆,在她脑海里形成一个孤寂的女人,如何从年轻走到了衰老。然而,这位夫人年纪老了,但并不特别伤心。
“主公他经常说,这辈子最遗憾之事,便是不能与我育有一子。”
季愉对乐芊这话是完全信的。主公媵妾众多,但最敬重的是乐芊。他与乐芊,因音乐心心相印。相比之下,其她媵妾无法走入乐离大夫的心中。不止如此,对于女君而言,乐芊也是与众不同的。主公病重,乐芊日夜服侍,把手中的权利几乎分配下去。唯有乐天坊,女君无论如何让乐芊不能卸去掌管的责任。
乐芊说到那年与乐离大夫上山踏青,动情时不由顿住,望着季愉:“你应是及笄了吧?”
“是。”
“可有使臣向世子议亲?”
“曾有两家,皆不了了之。”季愉低着头,有点难以启齿。
“为何?”乐芊眉毛往上提,不是出身贵女的女子都是天资秀丽,在她看来,季愉的长相也不是难看。
“我——”季愉更难启齿了,便磕个头站了起来亲自示范问题所在,再跪坐下。
乐芊见她起立坐下,愣了会儿方是明白,紧接大笑:“此事无对错,乃使臣有眼无珠。”
季愉被笑得尴尬,知道乐芊是善意,便低下头脸红红的。她伸去手想帮乐芊再斟酒,然发现乐芊不笑了在看着自己,手便歇在了提梁卣盖子上面。乐芊的目光是平和的,她还是紧张地出了一身汗。
乐芊见她指头微哆,笑道:“我需要一个可靠之人。”
出乎意料的惊喜,季愉激动地两手交叉于额前叩拜,千恩万谢:“我定不会辜负夫人期望。”乐芊只望着她,欲言又止。
当晚,季愉和阿仁一块回山里头。叔碧将她送到城门,说:“今夜此事办妥,我想你明日便能归来。”
“乐芊夫人需与女君商量。吕夫人何时肯放了我,且难说。”季愉于私底下,必是不再称吕夫人为阿媪。
“何人不知,乐芊夫人在女君与主公心里均有地位。”叔碧很乐观,笑嘻嘻的,“你应在山上与阿采收拾包袱,预备明日下山。”
季愉扬扬眉,不予置评。
叔碧左右瞅瞅没人,忽然将她拉近,贴在她耳边说话:“有个人,让我向你传话,他与僚友在鲁国。”
“何人?”季愉好奇的是她神秘兮兮的态度。
“此事我想不太明白。”叔碧歪着脑袋说,“平士称,见你非为求亲。我以为平士之言不是讹诈。”
“为何要见我?”季愉与她一样糊涂。
“称你面善。”叔碧捧起她的脸仔细地看,皱眉又嘘叹的,“汝面善吗?汝曾经与燕国贵族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