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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年本合着眼;听见动静睁目看去;正好对上了朝阳子那张又干又瘦的黑脸;下意识地往后避了避;皱眉问道:“道长这是做什么?”
朝阳子问道:“你和那世子爷因着什么闹翻了?”
这问话与他这身份着实不符;辰年深吸了口气才将都到了嘴边的刻薄压了下去;只又重新合上了眼;面无表情地说道:“道长请闪一闪;您当着我的光了。”
朝阳子昨夜里就听到了些动静;刚在外面看到乔老;却只探听到三两言语;对封君扬与辰年之事正是好奇;闻言便极不在意地说道:“没事;没事;晒不晒的都不打紧。”
他是说着无心;辰年却是倏地睁开了眼;探究的目光飞快地在他脸上打了个转。然后便似若无其事地垂下了目光;半真半假地答道:“其实也没什么事;他昨夜里和别的女子多说了两句话;我一时生气就和他动了手。”
朝阳子却不大信;他是良医;只扫封君扬一眼便知他身上受了两处伤;一处在左肩;一处却在右腿;虽都不是什么要害之处;可从封君扬行动间就可以看出那两处伤得俱都不轻;能叫谢辰年下这样的狠手;必然不会是只和别的女子多说了几句话那样简单。
朝阳子低低地哼了一声;直起身来看了辰年片刻;说道:“你扎的那两处的地方都不好;以后要是扎人却又不想要他性命;你就用刀刺此处;”他说着伸出手指在自己腰腹处比划了一下;补充道:“就在这;认准了地方;一刀扎下去;既看着吓人;又不会要人性命。”
辰年一腔情思所付非人;心中本是极难受的;全靠着一股子不肯示弱人前的硬气才能撑着自己坐在这里;偏朝阳子还与她说这些闲话;她抬头呆呆看他片刻;想要挤出个淡定从容的笑容来;可嘴角勾了几勾都没能弯上去;眼泪却是下来了。
朝阳子不觉愣一愣;又凑近了弯腰细看她;奇道:“你这到底是要哭还是要笑?”
他这样一问;却叫辰年心中更觉凄苦。她性子虽刚强;可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在昨夜之前她还满心欢喜着;想着能与封君扬像书中写的那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谁知到头来却全是欺瞒哄骗。封君扬从一开始就知道不能娶她;他要娶的是芸生;是泰兴贺阀的千金大小姐;而不是她这个清风寨里出来的野丫头。
芸生上有父母疼爱;旁有兄长护持;她却是无父无母的孤女;甚至现在连相依为命的义父也没了踪影;只有她一个人;天地之间这样大;却只有她一个人。
可她偏又那样的蠢;封君扬几次三番地给她讲天下大势;讲各个门阀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讲他们的联姻;她虽一直听着记着;却总认为那些东西离自己太远;竟忘记了封君扬那是那些人当中的一个;他;也是要联姻的!
辰年极恨自己在人前哭泣;她在房内枯坐一夜;这才能忍下不在封君扬面前哭泣;可此刻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像是流不尽般地往外涌着。她既觉难堪又觉委屈;更恼恨朝阳子这样不识趣地过来揭人疮疤;一时再忍耐不住;索性破罐子破摔;低下头用双手揪住朝阳子的袍角;放声大哭起来。
朝阳子被她这孩子般的大哭吓了一跳;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要逃开;衣袍却被她抓住了;偏还抓得极紧;叫人拽也拽不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哭声立时就惊动了守在院外的郑纶;他快步走到院门处往内扫了一眼;不觉皱紧了眉头;略略迟疑了一下;便吩咐身边的侍卫去把此事报与封君扬知晓。
朝阳子正好回头瞧到了;不由大急;封君扬可是带着人刚走;便是腿脚不利索;用不得片刻功夫也就能回转了。朝阳子忙一边往外拽着自己袍角;口中慌乱叫道:“你别哭了;别哭了。”
他这样一叫;不想辰年反而哭得更凶了;还扯着他的袍角当起了手帕;报复性地把眼泪鼻涕一起糊了上去。
朝阳子又气又急;却又拿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辰年束手无策;他回头望一眼院门口;见郑纶还皱着眉看向这里;忙向辰年妥协道:“你别哭了;我以后再不叫你晒太阳了;总行了吧?”
辰年手上却将他衣袍扯得更紧了;抽泣着问:“那还怎么逼毒?”
“不逼了;毒也不用逼了。”朝阳子忙道。
辰年肚中暗骂一句“你大爷的;这黑老道果然是在诳我!”她心中愤恨不已;又扯过他的袍角狠狠地擤了把鼻涕;这才算松开了手。
朝阳子得以解脱;立刻就向后跳去;一脸厌恶地抖着自己被辰年涂得满是鼻涕眼泪的衣袍;恼道:“你这丫头;当真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