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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热热闹闹的迎归大戏,因为主角的缺席,而显得虎头蛇尾。直到掌灯时分,荣升才回来。大太太自然也免不了喜极而泣的俗套,母子二人一阵欢喜、一阵伤心。给祖宗上了香后,母子二人促膝长谈,说不完几年来得悲欢离合,人世沧桑。大太太见荣升声音清朗,形容也不憔悴了,暗暗感谢上苍,总算是合浦珠还,称心如意。
天气仿佛还是早春,冷飕飕的。窗外的空气特别新鲜,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绿叶在窗沿外招摇,春烟润着绿油油的叶子,系恋着生命的趣味。
和雅淑醒来得时候,既恍惚,又迷茫。她睁着一双忧惧的眼睛,先是痴望着头顶上粉白粉白的天花板,然后,目光缓缓移动到输液瓶上。她不敢轻举妄动,她觉得身体很疼,浑身乏力。她看见有一个清瘦的男子正坐在病房里的椅子上看报纸,那人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件蓝缎子长衫,身上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茶的香气,虽然报纸挡住了那人的面目,她从那人的坐姿和穿着上也能感觉到这个人的温文尔雅,格调不俗。
她想着自己百事乖违,落魄无靠,珠泪儿滚滚而下,哽咽了起来。
“你醒了?”她的悲伤,换来了荣升的问候。荣升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见和雅淑晕倒的一瞬间,身体上反而有了重生一次的幻觉。
“你感觉怎么样?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了。”
“我感觉很难”和雅淑难过地说不下去。
“很难受吗?”
“很难,活下去。”雅淑说。
荣升沉默了。
面对一个不想活下去的人,使他想起从前的自己。
他温柔地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雅淑,说:“你失去了你一生中最心爱的人吗?”
雅淑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想活?”
“我家里人逼我嫁人。”
“你宁死也不肯嫁?”
“是。”
“为什么?”
“我们没有感情。”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荣升说。当年他和妻子结婚的时候,也是互不相识的。
“他在外面养小妾。”雅淑的声音有些激动。“他好逸恶劳,他还抽鸦片。”
荣升的脸阴沉起来,他突然站直了身子,脸冲着墙,不说话。雅淑感觉到了他的不快,问他:“你怎么了?”
“我也吸过鸦片。”荣升的声音很沉很冷。
雅淑长叹了一口气。说:“戒了吧。”
“已经戒了。”荣升说:“但是,很想再抽。精神上很不容易控制。”
“是先生救了我。”雅淑突然把话岔开。“我却没有偿还先生恩情的能力。”
“我没有救你。”荣升淡淡地说:“你不必偿还。”他走到病房门口,又转过身,说:“你的医药费我已经提前预付了,等你身体康复了,你就自行出院吧。”
“等一下。”雅淑支撑着坐起来。“先生您还来吗?”
“如果,我来,不带给你任何压力的话”
“那么,先生请再来。”雅淑表明了态度。
“好,那么,再会。”荣升走出病房,关上了门。
雅淑看见椅子上翻落的《上海白话报》上一张引人触目的大照片,那是自己昏倒在地的惨相和一条消息:上海药业大家族掌门人荣升大少爷与一神秘女子于三天前秘密入住同一家病房。该女子疑为荣大少的秘密情人
“梨云阁”的雕花栏杆下,荣府的丫鬟蝉儿和杏儿正给红嘴绿鹦鹉喂食,阳光暖暖地映在鹦鹉架上,特别惬意。两个人一边嬉笑,一边说着闲话。
“大少爷还歇在大太太房里吗?”杏儿问。
“可不。大太太想了这么多年儿子,眼泪集了几大筐。好容易盼到大少爷完好无损的回来,那还不得宝贝似的供着。”
“算算大少爷回来有大半个月了吧?”
“是啊。”蝉儿的手被鹦鹉啄了一下。“哎呀,真该打。饿死鬼投胎啊你。”蝉儿用金匙敲了敲它的头。
鹦鹉叫起来:“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