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部分(第1/4 页)
“对不起。”他轻声说,她的发鬓微松,她轻轻理了理,手指在颤抖,低下头,把脸埋在手掌中。
罗飞走到她身旁,矮身蹲下,握住她的手。
七七抬起头,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大眼睛中泪光闪闪,他伸手要给她拂去脸颊上一绺秀发,她把头往后一躲避开,他的手僵立半晌。
突然之间恍然大悟,他只觉得心里先是被刀扎,又再灌上了一注冰水。适才她嘴唇温软的温度,如今已经散去,那甜蜜的滋味也淡了,横在他和她之间,依然是惨烈无奈的现实。
“你还是为了林静渊。”罗飞站了起来,脸抽搐了一下。
她许久都没有回答,只是凄然的看着他,那目光让他心碎。
“他是我丈夫。”她的声音弱如蚊鸣。
“是的,他是你丈夫。”他机械地说,只觉得浑身无力:“你这么晚在我这里,你丈夫会怎么想?”
“他不知道我在你这里。我坐的芷兰家的车过来。”七七说。
罗飞苦笑了一声:“七七,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聪明。你不要忘了,你不要忘了……”
他想起七年前的事,心中一痛,突然顿了顿,不再说下去。她如何忘得了,只觉得心如刀绞,脸色变得苍白。
他顿时后悔,叹了口气:“放心吧,这一次他好像不会插手,应该不会有事。”
她缓缓摇头,轻声道:“欧阳松不会放过他,我爹也不会放过他。”她看着他:“我爹也不会放过你。我知道这一次罢市的事情,是我爹让你一手筹划的,他要你去冒险,要你去送死。”
“老爷一向视我如亲子,你不要胡思乱想。”
“今天上午我听到了枪声,他们还说不是,是谁家娶亲放鞭炮。”她幽幽地道,“我知道那一定是枪声,从紫云山传来的。”
她漆黑的眸子凝视着他:“如果我没有想错,我爹,是要你跟欧阳松火拼吧?”她嘴角微微一斜,一缕凄冷的笑:“你也真蠢,人家有二十七军的精锐,你呢?我二哥一定说会帮你们吧?你等着瞧,到时候你就知道跟着你们的,只是那几个会用枪的家丁而已。”
罗飞吸了一口冷气,惊讶万分地看着七七。
七七苦笑道:“阿飞,你为什么这么傻?明明知道是个陷阱,却还是要往下跳。你就那么活不下吗?你有没有良心,说是要娶胭脂姐姐,却要让她当寡妇,让我内疚一辈子。你怎么这么自私。”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手扶在一张桌子上,沾满了灰尘。
七七咬了咬嘴唇,轻声说:“杜伯伯什么都告诉我了,虽然他只是怀疑,并不确定。但是我左思右想,如今才算真正明白。阿飞,爹爹记恨你当年带我走,他不会允许有人违抗他。他也没有原谅我,他从来没有原谅我。他要惩罚我。”
“七七”
“我爹爹确实城府极深,锱铢必较,我现在已经完全不认识他了,是他变了,还是一直都是如此?我想不清楚。但静渊处处忌惮,事事提放,也不是毫无缘由。阿飞,杜伯伯说这一次销岸的事情,是二十一军和二十七军两大军阀之间的利益之争,北方战事频仍,日本人迟早要挑起大乱,清河身处中国腹地,今后一旦发生大战,清河将成为全中国最大的、也是唯一安全的井盐基地。谁要掌握了这块地方,谁就掌握了一笔天大的财富。我爹爹近日频频向二十一军靠拢,就是想趁这个时机,借军力合并清河最大的几家盐号和运盐号。欧阳松贪的,只是杜伯伯家的几口盐井,可我爹,觊觎的是整个清河的盐号,同时借欧阳松镇压运商和盐商之际,除掉他潜在的对手。阿飞,都怪我,我让你违抗了爹,要不他也不至于让你去铤而走险。至于静渊,至于静渊……”她说了这么多,胸口起伏,脸颊恢复血色,烧得通红:“阿飞,欧阳松过去做了那么多肮脏的交易,随便拿一条出来,都可以变成静渊的罪证,他如果坐牢,那比杀了他还要狠上一百倍,当年静渊的祖父,就是因为被我爹害进了监因而活活气死。我不能让静渊重蹈覆辙,我不能让我孩子的父亲进监狱。”
她的身子微微发抖,手放在膝上,捏着小小的手提包,指节都变白了,脸上充满恐惧,目光里尽是仓惶,说不出的娇弱无助。
他看着她,仿佛回到七年前官仓大火那一夜,她穿着薄薄的睡衣站在宝川号的天井里瑟瑟发抖,她央求他带她走,他当时脑子一热,只想哪怕天上掉刀子,他也要救她。如今依然是这样,他向来不违逆她,仅有的一次,就让他后悔了七年。他不能再违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