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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还当我发疯的话,容我交代了匿藏死尸的妙计,就不会这么想了。夜尽了,我悄无声息地赶紧动手。先将尸首肢解开来:砍掉脑袋,割掉手脚。
我再撬起房里三块地板,将一切藏在两根间柱当中。重新放好木板,手法非常利落,非常巧妙,什么人的眼睛都看不出有丝毫破绽,连他的眼睛也看不出。没什么要洗刷的,什么斑点都没有,丝毫血迹都没有。我干得才谨慎呢,没留下一点痕迹。全盛在澡盆里了——哈!哈!
一切干好,已经四点钟——天色还跟半夜一般黑呢。钟打四下,大门外猛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我稀松平常地下楼去开门,——现在有什么好怕的呢?门外进来三个人,他们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说是警官。有个街坊在夜间听到一声尖叫,疑心出了人命案子,报告了警察局,这三位警官就奉命前来搜查屋子。
我满脸堆笑,——有什么好怕的呢?我对这三位先生欢迎了一番,就说,我刚才在梦里失声叫了出来。我讲,老头到乡下去了。我带着三位来客在屋里上上下下走了个遍。请他们搜查,仔细搜查。后来还领到老头的卧房里,指给他们看他的家私好好放着。我心头有恃无恐,就热诚地端进几把椅子,请他们在这间房里歇腿,我心头又是洋洋得意,就大胆地端了椅子,在埋着冤鬼尸首的地方坐下。
三位警官称心了。我这种举止不由他们不信。我也就十二万分安心。他们坐着,闲聊家常,我是有问必答。但没多久,只觉得脸色愈来愈白,巴不得他们快走。头好疼呵,还感到耳朵里嗡嗡地响;无奈他们照旧坐着,照旧聊天。嗡嗡声听得更清楚了;不断响着,听得更清楚了;我想摆脱这种感觉,嘴里谈得更畅;谁知嗡嗡声不断响着,反而变得毫不含糊;响着,响着,我终于明白原来不是耳朵里作怪。
不消说,我这时脸色雪白了;可嘴里谈得更欢,还扯高了嗓门。不料声音愈来愈大——怎么办呢?这是匆匆传来的模模糊糊一阵低沉声音——简直像蒙着棉花的表声。我直喘粗气;可三位警官竟没听到。我谈得更快,谈得更急;谁知响声反而无休无止地愈来愈大。我站起身,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尖声尖气地争辩,一边还舞手拍脚;谁知响声反而愈来愈大。他们干吗偏不走呢?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在房里踱来踱去,仿佛他们三人的看法把我惹火了;谁知响声反而愈来愈大。啊,天呐!怎么办呢?我唾沫乱溅,大肆咆哮,咒天骂地!让椅子就地摇动,在木板上磨得嘎嘎响,可是那响声却压倒一切,而且继续不断,愈来愈大。愈来愈响,愈来愈响,愈来愈响!那三人竟照旧高高兴兴聊着,嘻嘻哈哈笑着。难道没听见?老天爷呵!——不,不!听见的!——疑心了!——有数了!——正在笑话我这样心惊胆战呢!——我过去这么看法,现在还是这么看法。可什么都比这种折磨强得多!什么都比这种奚落好受得多!这种假惺惺的笑我再也受不了啦!只觉得不喊就要死了!——瞧——又来了!——听!愈来愈响!愈来愈响!愈来愈响!愈来愈响!——
“坏蛋!”我失声尖叫,“别再装蒜了!我招供就是!——撬开地板!——这儿,这儿!——他那颗可恶的心在跳呢!”
徐汝椿译
2.竹林中
〔日本〕芥川龙之介
推官审讯樵夫供词
是呀,发现那具尸体的,正是小的。今儿个早上,小的像往常一样,去后山砍柴,结果在山后的竹林里,看到那具尸体。老爷问在哪儿吗?那地方离山科大路约摸一里来地,是片竹子和小杉树的杂树林,很少有人迹。
尸身穿一件浅蓝色绸子褂,头上戴了一顶城里人的细纱帽,仰天躺在地上。虽说只挨了一刀,可正好扎在心口上,尸体旁的竹叶子全给染红了。没有,血已经不流了。伤口好像也干了。而且有只大马蝇死死叮在上面,连我走近的脚步声都不理会。
没看见刀子什么的吗?——没有,什么都没看见。就是旁边杉树根上,留下一条绳子。后来……对了,除了绳子,还有一把梳子。尸体旁边没别的,就这两样东西。不过,有一片地里,荒草和竹叶给踩得乱七八糟的,看样子那男子被杀之前,准是狠斗了一场。
怎么,没有马?——那地方,马压根儿进不去。能走马的路,在竹林外面呐。
推官审讯行脚僧供词
贫僧昨日确曾遇见死者。昨天……大约是晌午时分吧。地点是从关山快到山科的路上。他与一个骑马女子同去关山。女子竹笠上遮着面纱,所以贫僧不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