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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里许处,有四五千冀州军正围着一小股人马厮杀,被围人马举着黑色的悍民军军旗。看到军旗,再不用多想,冉闵知道被围的定是张艾部悍民军,他们显然没来得及撤走。不止张艾部没能撤走,王基率领的魏军主力也未能撤走;由张艾部位置所在,沿滏阳河堤向东南延伸,一直到十余里外的天际边缘,诺达一片原野,到处都是战团,近十万人马分散开来,厮杀奔走,呐喊不休。
匆匆扫了一眼,冉闵估计,敌军至少有六七万之众,而且多是精锐骑兵,魏军只有万余,不仅数量处于劣势,而且没有斗志,随着对方的剿杀越来越少,还有一些放弃了抵抗,向对手乞降求命。
看到这一幕,冉闵眼前一黑,心神震颤,犹如万刀穿心,痛切无比。
此番围困襄国,大魏分两次共调遣十三万人马北上,这十三万人马是邺城总兵力的七成,是冉闵耗尽心神、费尽千辛万苦建立的武装,是新生的大魏朝廷的根基。付出是如此巨大,失去得却如此轻易,短短两天时间,十三万人马就化做云烟消散无踪。
这让他的心如何不痛!这让他怎能甘心!
没有这支武装,大魏朝廷拿什么驱除羯胡,抵抗鲜卑;没有这支武装,他用什么抚平四海,一统天下。没有这支武装,刚刚现出兴盛景光的大魏朝廷如何延续下去……
愤懑、不甘、懊悔、伤心……各种情绪在冉闵心中翻来滚去,最终化作不可抑止的怒火从大戟和长矛上蓬勃而出。
“杀!”冉闵目瞠欲裂,俊面扭曲,疯狂地冲向冀州军,部属兄弟已经失去太多,再也不能失去了,他誓死也要前去解救。
朱龙身上腾起淡淡的红色雾气,红雾氤氤氲氲将冉闵笼罩其中,冉闵、朱龙人马合一,直如杀神一般,里许之地转瞬赶到。
“死去吧——”喝声如炸雷,冉闵单人匹马闯入阵中,连钩戟如极速旋转的风车,双刃矛如漫天星斗洒落,一挥一收之间,十几名冀州军士卒仆地栽倒,前方露出一个扇形空隙。朱龙腾跃,戟矛再起,扇形空隙仿佛活了一般,随着战马的铁蹄向前推进,所到之处,搅起无尽的血雨腥风。
什么叫滚汤泼雪,这就是!什么叫摧枯拉朽,这就是!
冀州军士卒何曾见过这等勇武,何曾受过这等惨烈。未等冉闵和悍民军会合,他们就支撑不住了,呼啦一声,向四周溃逃。
“皇上!末将无能…”张艾带着两三百残兵迎上冉闵。
冉闵开口截断张艾,沉声喝道:“还能不能战!能战就随寡人一路收拢人马。”
“能战!”几百悍民军将疲惫的身子一振,齐声应答。
“走!”冉闵拨马前冲,顺口问道:“怎么回事?为何没能冲出去?”
张艾迈开大步,跟在朱龙左侧,答道:“有一支敌军从滏阳河后营北上,正好截住我军主力,王基将军无心恋战,率部冲下滏阳河意图泅渡,没想到这一带水势极深,先下水的两万兄弟不是被淹死就是被敌军射死,王将军也……。”
“王基小儿!误我大事——”明白其中因由,冉闵气的破口大骂。近四万人的主力,如果不是王基自蹈死路,怎可能轻易被敌军歼灭。只是王基已死,他空有满腔怨恨,却无处发作。暗自恼怒了一阵,冉闵叹道:“若我悍民双璧在此,或有石云重在身边,但不会有此惨事!”
冉闵不知道,他念叨的石云重就在七八里外,只不过和他还隔着一个滏阳河。
申初时分,新义军骑兵赶到南和,一边休息一边归编。没多久,斥候田季带孙威来南和见石青,一听说渚阳大败、滏阳河后营被劫,石青立时慌了神。他为改变襄国战事筹谋已久,没想到结果依旧,沮丧之外,他更是恐惧,他怕历史进程终究无法改变,他怕中原大地终将沦入鲜卑人手中以至于继续黑暗几百年。
惊慌之下,石青急令未来得及休整的新义军继续行程,酉初黄昏时分赶到滏阳河东岸,这时候,王基和两万魏军的鲜血已经染红了河水,滏阳河水位也因大量尸首的淤塞而涨起半尺多高。这个时候冉闵正好为张艾等人解了围。
望着滏阳河和对面厮杀的大军,石青彻底懵了,襄国之战结果没有任何改变,大魏全军覆没,元气大伤,以后再也镇不住四方豪杰,自此背叛离心者如过江之鲫,大魏朝廷只能依靠冉闵的武勇勉强支撑。
孙威痛不欲生,几次想杀过河救援残存的袍泽兄弟都被石青拦住。对岸是己方绝地,天时地利人和,尽在对方手中,杀过去除了送死,没有第二条路,连逃都无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