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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施一反平日精明模样,说得庄重严肃,乍然听闻,石青先是愣了一下;稍稍一咀嚼其中意味,他不由得凝重起来。
自古以来,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就是一群世间最淳朴的人类。他们任劳任怨,埋头忍受着一切苦难,哪怕大晋朝廷早将他们遗忘,偏安江东数十年来毫无作为,他们之中依然有很大一部分无怨无悔地追思朝廷,追思天子。若是听闻归晋的消息,这些人必定如戴施一般欣喜若狂了。
这可不是好事啊。日后和大晋翻脸甚至兵戎相见,这种心思只怕会扰乱军心……
“行义啊…”
石青感叹着,缓缓说道:“在你看来,先皇率悍民军杀胡复汉,石某率新义军尽诛羯胡石氏,这些都算不得忠义,只有归顺大晋才算真的忠义。是吗?”
这个问题问的比较尖刻,无论私下如何想,一般下属绝不敢随意答‘是’;换作平常时候,戴施必定嬉笑着予以否认,今日似乎受到石青降晋消息的鼓舞,想了一想,他正容答道:“不错。以戴施看来,先皇杀胡复汉,石帅剿平胡虏,所作所为,当得个‘勇’字,也当得个‘义’字,却当不得‘忠’字,唯有抛弃私心权欲,归顺大晋正溯,才算是真正的忠诚。”
“忠诚应该这样解释吗?”
石青反问一句,随后怅怅地说道:“行义你错了。我们忠诚的应该是这片土地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群体,不是一家一姓,也不应该是一家一姓。”
戴施双眉一立,忽地竖了起来,义正言辞地驳斥道:“石帅此言大谬。须知四海之内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天下和生民尽归于天子,石帅怎能舍本逐末,不向天子输诚反倒说什么土地、群体?实在好笑!”
戴施似乎较上劲了,说话毫不客气,直斥石青之非。
石青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天子就是一切,这是无数年来人们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观点,不是轻易能够改变的。默想了一阵,他只好转移话题,问道:“行义。朝廷偏安江东,对中原生民不管不顾,你就没生一点怨艾?”
戴施没有丝毫犹豫便做出了回答。“不可避免,私下的怨艾总归是有一些的;但是,再是不满,戴施不敢忘了忠义二字。朝廷、天子如同父母,我等如同子女,无论子女再怎么受委屈,却不能不孝。否则,天地不容。”
戴施的声音不高,但却异常坚定,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石青霍然动容,尽管戴施的想法并不全面也不客观,他还是忍不住为之动容;对方这份坚持无论放在在什么时代都难能可贵。
戴施偷觑一眼,瞧出石青似有认可自己言语的意思,心中暗喜,当下嘴唇一动,意欲继续进言以巩固对方降晋之心。没想到石青手腕一抬,及时止住了他。“当前首要之事是击败鲜卑人。这些留待以后再论。行义,邓恒到渡口了吗?鲁口当前是何情况?”
戴施神色一转,肃然回道:“禀石帅。邓恒没有来。他派王午来滹沱河渡口见石帅,看样子是不打算联手出兵的了。”
“王午?”石青点点头,断然道:“走!会会他去。行义跟石某在身边,把鲁口情形说出来听听。”
滹沱河渡口在安国城正南,距离戴施接应的地方还有十好几里;六百骑沿着河堤向东逶迤而下,戴施迈开大步跟在石青身边娓娓叙说着鲁口幽州军的情况。
以戴施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鲁口幽州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事实上,像幽州军这样没有出路,没有希望,没有随军家小,终日忙碌却不知为何拼命的军队,早晚有一天都会崩溃。
之所以还能勉强维系,一个原因是邓恒的存在;在邓恒多年积威之下,七八万人马还能勉强凑合在一起;出乎意料的是,前段时间邓恒突然病倒了,随后卧床不起,无法理事,惶急的幽州军因此更加无助,离散之兆越来越明显。
另一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燕军的威胁。咄咄逼人的燕军让这支军队不敢轻易崩溃,崩溃意味着鲁口失守,意味着接受战败的命运——要么被杀,要么如流民一样逃亡。没有人愿意接受这种命运,因此,尽管邓恒不能理事,幽州军各位将领依旧保持着一定的自制。
“这么说,逢太守在鲁口很受欢迎了?”石青插口问了一句。
“这可不好说。”戴施的回答令石青有些诧异。如果幽州军上下真的惶惶不可终日,逢约这个有邺城背景的人士应该会受到幽州军将领追捧才是。
“是这样的…”
戴施解释道:“幽州军眼下分为四方,一方是驻扎在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