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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正元拧起了眉,看了霍绍磊许久,抬起手,从他手中取下了枪,“我告诉过你,我们这条命不是为了自己。你从当初迈进特训班的大门时就该清楚,你要面对的是什么。”
将手抚上霍绍磊的肩膀,按坐在沙发上,骆正元在他身边坐下,缓声说道:“我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知道你心里很难过,但是,你必须强迫自己将那些放下,强迫自己学会接受。”
霍绍磊疲倦的闭上眼,许久,轻轻地开口,“能陪我喝些酒么?”
骆正元点了点头,看着霍绍磊起身,从柜里拿出一瓶WHITE HORSE,倒了两杯,自己拿过一杯,歪坐在沙发上。
骆正元拿起另外一杯,喝了一大口,抬眼发现霍绍磊已经喝了一整杯,眼圈已经红了起来。他轻叹一声,也一口喝尽杯中的酒。
“我是在母亲身边长大的。父亲一直忙于生意,是母亲教我认字,陪我读书,教我做人,后来哪怕我上了学,她也时时陪着我。她自幼在军阀家庭长大,见惯了乱世的危险,百姓的可怜,是她告诉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所以我才在大学毕业之后参加了特训班。”霍绍磊将头埋在胳膊上,低低的开口:
“我去刺杀波田重一的时候,她也许已经知道了我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却没有阻拦,告诉我,等我回来,她亲手为我做清蒸武昌鱼。我以为我能保家卫国,却
不想,我连她都保护不了。”霍绍磊随意的在脸上抚了一把,拭去了眼泪,却有更多的泪水滚了下来。
骆正元将手上的酒杯慢慢地放下,抬起手,一点点地去拭霍绍磊脸上的泪水,明明是很陌生的举动,他却做地无比娴熟。冰凉的手指触摸到滚烫的泪水,让两个人都不由一愣。
霍绍磊抬起头,含着泪水的眼眸有些疑惑的看向骆正元,骆正元怔怔地看着他的眼,失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回过神来,尴尬地轻咳一声,挪开了视线,又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大口,“有一些事情,我以为我忘记了,可是,现在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突然觉得,我根本就忘不掉。”
霍绍磊握着酒杯,看着骆正元闭了闭眼,好像在回忆什么痛苦的事情。许久,他听见骆正元低低地开口,“其实我不是江南人,我的本籍在济南。”
顿了顿,骆正元又喝了一大口酒,继续说道:“那大概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父亲是济南城中一个普通的商人,家境还算殷实。我上有一兄,下有一妹,母慈子孝,家庭和睦。可是,却没想到……”
“怎么了?”霍绍磊低声问道。
“当时正是二次北伐,日本人担心中国统一,将无法对华肆意侵略。他们在国民革命军克复济南的第三日,侵入山东交涉署。北伐军与日本人激战了三日,却得到密电,撤出了济南。日本人在城内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屠杀。
见到男人就开枪射击,见到女人就割去双乳,乱刀砍死。济南城中,尸遍满地,血流成河。我的父兄,都被日本人打死,我的妹妹,被日本人抓去,惨遭蹂躏。我当时只是一个十多岁的青年,我想冲上去,与日本人拼命,却被砍翻在地。”
“你胸口上的伤疤就是……”霍绍磊的话到了嘴边,却再也不忍问出口。
骆正元点了点头,低下头,解开扣子,将那道蜿蜒在胸前的刀疤露了出来,“等我醒来的时候,身边是家人的尸体,我恨不得立即自尽在那里,与他们死在一起。可是我不能死,我要杀日本人,我要给他们报仇。
后来我活了下来,辗转遇到了处座,被他收留,送进了黄埔,再之后,进了特务处。我打过淞沪会战,杀过汉奸鬼子,在枪林弹雨中一次又一次活了下来。在那之后,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不再害怕。因为十年前,我在济南,已经死过一回,如今的骆正元活着,只是为了杀日本人。”
》 霍绍磊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视线落到骆正元胸口地刀疤上,低低地叹了口气,“怪不得你……”
“你问真实的我应该是什么样子,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骆正元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从十年前开始,我就忘记了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如今我所做的一切,我的每一个身份,每一次伪装,都只是为了,早点将日本人赶出去,为了给我的家人,给济南那一万多同胞报仇。”
“我知道了。”霍绍磊缓缓地开口,“我知道我该做什么,知道自己的使命和任务。”
骆正元点了点头,“好久都没说过这么多的话。或许今天,我真的喝多了。”话落,又倒了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