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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妈妈进来对我们说晚上的菜单,停了口等晴初的话,晴初朝我眨眨眼,沙发。我立刻接上,琴凳。
“脚踏。”
“地板。”
“……水塘。”她最后说。
伍妈妈瞧瞧我又瞧瞧她,终于摇摇头,“来了个疯头鱼,一池子鱼都发了痴,这可不是作孽么?”
我们捂着嘴,一直到伍妈妈走了才笑倒在厚厚的地毯上。
我不想去见公子,不想听到那些烦心的事。我把自己关在霁月楼的潋滟里,关在闺房里的软语间。虽然也不时听小幺儿说,相国又被参了,御史范镇的奏折,皇帝给了相国看,当场把老大人气的发抖。又听说,吕惠卿与曾布,当庭吵了起来,邓琯却来向公子密报那二人的不是。咳,这些我现在都是听说了。公子仍是天天有信给晴初,但明显短了许多。字里行间可见疲惫,晴初看到信,怔怔出一阵子神,也就丢开,然后吩咐我去偷酒。
但我不让她多喝酒,我想起有一种果子酒,小时候看我爷爷把桔皮泡在坛子里酿酒,也看过同学做葡萄酒,我们一起采了葡萄装在琉璃罐里,几天后果然发酵出很好的葡萄酒,我只让她临睡前喝一小杯。她开始不同意,那些竹叶青怎么办?都是好酒。
“谁爱拿走谁拿走,你只能喝这个。”我俨然一副家长样的训她。
“好吧。”她让步。
“乖”。
她现在很容易就听我的,小小反抗一下似乎只是增添被管制的乐趣。
我们开始讲不完的话,她上了床便拉我陪她,我不愿意上床,她便让我坐在床边,陪她讲上好长一阵子话才让我走。有时候我们讲古今传奇,她读过的书多,我不方便讲一些现代掌故,就基本是听她讲;有时候讲一些风景旅行,我比她走的多,就一一讲给她听。她躺着,眼睛熠熠生光,说,以后我们一起去。
有时候我们讲八卦,女人讲起八卦那还了得?我无意讲起东坡大哥和秦观学士,她追问不休,我只得全告诉她,她伏在枕上笑得打跌,
“秦少游又交上了一个?喜欢他的女人还真是多。”她说她在家中就常听说秦观的风流史,青楼常客,烟花最爱。不过他是真的喜欢她们,只是不能娶回家。
至于我的东坡老大哥她却撇嘴不屑。“世人都说苏轼如何如何,你哪知道这个苏胖子才厉害呢,他家里好多侍妾,他两年前被贬,将她们全都送了人去!”
这个我却是不知道。“这还了得?也太不尊重人权了!”
她坐起来,谈兴熠熠点亮在眼睛里,一点睡意也没了。
“我告诉你吧,麝奴。男人都靠不住的很,小妾是跟奴才差不多的,是伺候自己的。对自己老婆也三心二意。”
我说可是公子对你很好,一直到现在,这样忙,还是每天给你送东西。
她不语了,良久才幽幽叹一声。
“好有什么用?我宁可元泽对我不好。”
我不理解这话的意思,她也不再解释,这晚月色好,窗半开着。从这扇窗望出去,恰好是那半环月一般弯在水面的石桥,那么,她有没有每天在这里眺望,看到公子伫立的身影?
但晴初对我在公子面前的得宠也有不能释怀处。
“公子为什么喜欢你?”这问题她已问过一遍,那时候大家都满怀敌意无从谈起,这时候我却好好想了想。
“也许是我和他身边的姑娘都不一样……,”我有点犹豫的说,“也许是我让他满意……但我本不是灵巧善解人意的性儿,”
“麝奴,你是有心,你有心让他快乐。”晴初说。“那么我呢?我对你可好?”
她问的我一愣。只有点头。想一想,还是只有点头。她是对我很好很好。好到形影不离,好到她时时要黏着我。这样的接近法,是我从没有和一个女孩子有过的。这是正式、真正、深入的贴近。我相信她是一直在等待这样一个人,而我被她所择定。
红烛终夜的点着,剔透的烛泪,一滴滴流下来,聚在一起,钟乳石般的堆砌,晶莹如玛瑙的,映射出灵动的烛光,红烛里幽幽静谧的,香案上的白玉鼎,铜镜前的青釉花盒,墙上厚重的挂毯,晃出一地斑斓的剪影……同样轻轻摇曳在烛光里的,是半卷起的红绡帐,夜半窃窃的私语,静悄悄在一屋子的幽香里。
“你一直在这里好不好?”她握住我的手,“我给你找门好亲事。但真不知谁能与你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