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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的日子枯燥无聊，每天都是周而复始的工作，今天绝不比昨天新鲜多少。在这样的环境里，人都被剥夺了所有个性，制成了标准零件，然后被送到流水线上，凝结成产品的一个部分。零件和零件之间是没有感情和交流可言的，就像文欣和她的同事，除了工作上必不可少的几句话，相互间基本都是保持沉默。回到宿舍，大家各自回房间，吃饭也好，外出也好，完全不当有另外的人存在。

每天黄昏，镇上就会有一个特殊人群出没，她们浓妆艳抹，穿着暴露怪异。别人下班回来的时候，她们会从各个出租屋里晃晃悠悠地出来，打闹调笑着，渐渐散布消失到不为人知的角落。到第二天早上四五点，这群人又会残花败柳般踏着梦游似的步伐从小镇的各个角落走回来，再扑入她们的窝。广东人喊她们做鸡，她们也真是像鸡一样出笼回笼，只是时间截然相反。她们是一群比普通工人生活得更低贱的人，她们也是南下打工的人。有时候看着她们在这小镇上出没，文欣不禁会想，这其中是不是就有鬼子老家来的人呢？她们也是为了理想而来的吧？

曾经她可以随便丢下两三千块钱一个月的工作去国企上三百块钱一个月的班，说是要做个有理想有贡献的人。她毕竟不再是当年那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女孩了，有了家，有了孩子，有了顾虑，无法再忽视每个月收入的作用。有时候真觉得堕落，可每个人不都在这么堕落吗？既然大家都只是为了钱，白领和小姐又有多少区别？

小镇确实美丽而宁静，在内地少见的荔枝在这里几乎全年都能见着，白腊、桂味、糯米糍、妃子笑，种类多价格便宜。中餐是工厂的工作餐，晚上基本都是吃水果，荔枝十块钱能买五六斤，五块钱的荔枝能撑到你再不想吃任何东西。镇上也有娱乐场所，至少室友们经常会出去，去据说不近的地方看电影跳舞。这样的生活很容易让人产生安定的想法，斗志一点点被消磨殆尽。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文欣经常想，这只是暂时的，能够在这地方闯出来的人几个没经过个三级跳？她肯定会要离开这里，找到更适合自己的地方，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她下班几乎从不出门，每天只关在屋子里看书。名人传记、管理、营销、策划、广告、贸易、电子、房产，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她都看。说不上以后到底想干哪一行，想怎么改变命运，只是想准备着，至少补充点，哪怕随便一点什么。

最快乐的时候就是跟儿子打电话，听他背刚学会的几个生词，听他描述刚画的一幅画，嘴里经常夹杂着吃东西含糊不清的声音，偶尔听他叫几声妈妈，甚至说一声“妈妈，宝宝想你了”，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孩子，是她从理想的天堂里一路摔打到现实的地面上来，唯一握在手中的珍宝，也是唯一值得她继续去奋斗的理由。

第九十八章　谁是第三者

好好的一个周末，睡得正香，接二连三地被鬼子吵醒，一会他说肚子饿了要吃早餐，一会又说该吃午饭了。第N次被鬼子推醒来的时候，文欣烦得双脚乱踢，嚷道：“你肚子饿了你就去吃东西，老把我吵醒干吗，我又不饿！”

“可你得起来给我做啊？”鬼子回答得理直气壮。

“是你要吃又不是我要吃！我大老远地跑回来累都累死了就是给你做饭来了？”

“我不会做。”

“不会做就学，不想学你去吃盒饭。”

“你见过哪个有家有室的人天天在外吃盒饭？真是越来越懒了，以前好歹还做饭，现在一回家就是往床上一躺，死人样喊都喊不动。”

文欣的瞌睡算是给他念跑了，坐起身来不耐烦地说：“你要不高兴我回来以后我不回来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

“我是说不让你回来吗？”

“照这样我回来有意思吗？你上了一个星期班回来当大老爷往那一躺指手画脚，我坐几个小时车晕头转向回来还要伺候你吃喝拉撒，凭什么呀？”

鬼子叉着腰站在床头，龇牙咧嘴连带翻白眼。“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人！你不回来还好了，家里干干净净，一回来都变成狗窝了，扫把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

文欣冷笑着还嘴：“你不说我还算了，怎么我不回来家里就那么干净呢？要是你自己收拾的，怎么我一回来你就不肯收拾了？要是别人收拾的，你倒不妨麻烦她周末也来替咱们收拾收拾。你觉得我不像女人，那是你心里有个女人，谁像女人你跟谁去过，巴巴地把我叫过来干吗？”

鬼子给她说得张口结舌，好一会才说：“一说你就扯这些乱七八糟的，跟你说话真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