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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响不大,却被耳尖的昭仁帝听到,转眼看去,见他收拾了牙箸,碗中空空,案上几盘菜却动也没动的样子,表情似略有不悦。昭仁帝心中一动,再看御宴上那些都不是裴青平日里爱吃的菜,面上忍俊不禁。皇帝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被旁边的人看在眼中,崔妃曹妃已顺着皇帝目光看去,太子不解,小声唤道:“父皇,有何可笑?”
昭仁帝回过神来,一边指着自己面前案台上的酒菜,一边含笑对身后的太监道:“你把这个,这个,还有那边的,送到长乐侯案上去。”
崔妃也紧跟着笑道:“我这边的都没动过,你捡几样也送过去,料想侯爷爱吃。”
一个太监领着两个宫女端了盘子下来。裴青尚未反应过来,一个尖利的嗓音已经响起来:“皇上、崔娘娘赐长乐侯鸳鸯五珍脍、芙蓉水晶虾、蟹汁桂鱼、红枣莲子羹、梨花酿一壶。”离得稍远一点的老亲王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裴青听了却字字敲在心尖上。也不及细思,身体立刻离了席位,跪在一边,朗声道:“谢皇上、崔娘娘赐食。”
昭仁帝刚刚还笑眯眯地看着宫人端着盘子过去,及至太监喊话裴青下跪,脸上神色已是大变。
众人不明所以都紧张起来。
离皇帝较近的老亲王已经八十多岁,眼神不好,后知后觉,这时哈哈大笑道:“皇上倒是疼小七多些,好吃好喝堆得连案子都放不下了。”
给他这么一打岔,皇帝脸上稍稍和缓,却仍是眼神发直,盯着阶下,崔妃陪在旁边已经吓得面无血色。大太监福海弯腰在昭仁帝身边轻轻道:“皇上,侯爷还跪着呢。”
昭仁帝一怔,忙命裴青平身,见裴青面色平静地起身重新回到座位上,眼眶就是一酸。回忆起还在晋陵城的时候,裴青尚小,身量不足,吃饭时将他抱在自己膝上,彼时还不知他口味,夹过来的菜裴青不爱吃,就撒娇着推到一边,若是碰上爱吃的就挑出一份到他碗里,说:“哥哥也吃一点。”
太傅赵国公王元喝着喝着酒,不由轻轻喟叹。东亭侯谢枫离他近些,听到了,便奇道:“你叹什么气?”王元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谢石,道:“你侄儿貌不惊人,倒是内秀地很。”
谢枫与他相识多年,何曾得过他一言半语称赞,这时忍不住咧嘴笑了,瞥一眼昭仁帝心道你外孙不是更争气。然而嘴里却并不谦虚:“此儿有异于众,奈吾已老,不能见其日后辅佐圣上,立不世之功。”
王元见他得瑟,眼刀剜过去,却不经意看到斜下首的裴青,面前堆满菜肴,正拈着一双牙箸慢慢咀嚼,立时觉得如鲠在喉,调笑的心情也没有了。
谢枫等不到他回击,正要继续挤兑他,忽听王元道:“你可知晴川儿没了。”
谢枫不料他提到这一出,见他目露悲凉之色,方错开眼珠,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王元目光越过裴青,以几不可闻的声音淡淡道:“雁声若是能在地下看到今日的情形,不知作何想法。”
谢枫转脸去看裴青。谢石从蜀地回来后便领了新职忙碌起来,两府之间的走动也停了下来,他也曾问过谢石为何不见裴青像往常一样来串门,谢石说他在御剑山庄时受了伤,在侯府里将养。一个夏天过去,如今看他病后倒越见清羸,因为长久不见阳光,面色越发白皙了,手指细瘦,骨节粗大,微微发颤。
谢枫心中不忍,低声道:“那时候三国对峙,雁声与那两人纠葛过深,已成死局。天下有多少人期待着他的降生,只盼他能解开那二十年也理不清的僵局。谁知雁声没有等到他。而武帝一去,天下已乱。他身负三国血脉,当今之世本贵无可贵,却一出生就……”
一出生就落在泥土里。王元心想。他怀抱众人希望,不过晚出生了一瞬,天下至尊至贵之人便一文不名,双亲俱亡,家国灰飞烟灭,而天下尽失。
谢枫继道:“事已至此,晴川儿也走了,他家倒真只留他一个了。我们做长辈的,看在他外祖和娘亲的面上总要照拂他,保他一世平安富贵才是。”他又抬头去看上面的昭仁帝,面色稍霁,微有赞叹:“如今看来圣上对他倒真是手足情深,仁至义尽。若他再有异心,便是我也饶他不过。”
王元嗤了一声,心道你谢家出了三朝皇后,如今又有后人把持中书,操纵朝政,便是再换几个皇帝,也是门阀不倒。当年若不是你女儿和白细柳那档子事,又怎么会激怒白雁声,废了太子,嫁了公主。你谢家既得利益者却在人家孤儿面前一口一个仁义,当真好不要脸。
他心里这样腹诽,面上却已是一派平和,举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