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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时常被纠缠在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的这个问题上。新学期的第一天,笛子很早就去了教室,平时爱逃课的学生今天都去得很准时。学生们大声议论着这个或多彩或疲乏的暑假,带着青春时才有的兴奋声音,喧哗得很。笛子坐在自己的高凳子上,扭头看窗外被阳光照耀得斑斓的树丛,不时有鸟叫声传进来,却因为树丛的浓密,看不到一只鸟的影子。喧哗声渐渐平息,笛子下意识地回头,站在门口的是乔晋。他看到了她,微微地点头,然后向大家作自我介绍,他会带这个班一个学期。他知道她在这个班上,他觉得有些为难,但也觉得一些暗暗的快乐——连那种压抑的情绪,都像是真正恋爱时的患得患失。笛子开始盼望着课堂上的时间,那种暗藏的自我快乐,一个人独自的恋爱,沉溺其中的角色——欲罢不能。笛子的专业水平在班里是最好的,他很欣赏,这一点对笛子来说很重要。笛子一如既往地认真对待自己的作业,非常认真,但是那种认真,已经不像以往那样单纯了。笛子只有这点可以向他逞强了,其他的,再无机会。乔晋站在她的画架面前看她的画,带着一些赞许的口吻。她低头看着自己经营的画面:那个肥硕的人体坐在堆积着的衬布上,有着像小山一样突起的小腹和两个沙袋子一样的乳房。他说应该把这个感觉发挥到极致,造型语言还应该完全地统一。她不说话,听着他的声音,还有模特旁边的取暖炉里,钢炭燃烧时火花爆裂的声音。那火星溅到了模特的腿上,模特惊跳起来,嘴里“喔哟喔哟”地惊叫着,用手扑打自己白花花的粗腿。乔晋还在说,用一枝画笔指着画面上人的腿,说空间关系还可以再减弱,更平面化一些。笛子觉得燥热,一定是自己的位置离火盆太近,热得脸都开始发烫,笛子悄悄地抬了手,用手背冰自己的脸,有些许的凉意。课间休息,模特开始穿自己的衣服,要出去走动。今天值日的同学往几个火炉里加着钢炭,门打开,一阵风进来,地上的灰尘慢慢地打着旋移动。门关上,那些灰尘又停止了。“不错,笛子,照这样的感觉走下去,你的感觉是很不错的。”乔晋把手抱在自己胸前,点头总结性地说。笛子没有说话,继续用已经不冷的手冰着自己滚烫的面颊,然后听到自己的心脏有力地跳动。而他何尝又是平静的?他看似无意地关注着她,没有意识地,让自己一步步更深地陷进去。她是一阵轻柔的风,整天环绕着他,她的身影,她的声音,她的气息,就像一张看不见的网,网住了他,他软绵绵地被裹在里面挣扎不得,也不想挣扎。秧秧用丰盈的和热情填充着他,但总有哪一点是秧秧填不到的。填不到的那一点是风中挂着的布口袋,瘪瘪地迎了风,发出空旷的声音,那声音有时放大到整个的世界,连被填充的那一块,也显得空旷。而他对笛子的感觉,那种精神上的东西,虽然克制着,压制着,却不时地像株茂盛的植物,茁壮地要撑进那瘪瘪的布袋子,要在那里暗暗地长成一片茂盛的花园。但那花园是善变的,时而丰盈,时而空虚,于是他忐忑得很。走廊中间教室的那个研究生还是爱到这个教室来走动,他的工作室就他一个人,他时常去别的教室和人谈点什么。他在笛子的画架面前站住了,煞有介事地指点,摇晃着他的小脑袋和脑后毛乎乎的营养不良的小辫。笛子对他的指点不以为然,她在展览上看到过他的画,愚笨而迟钝,一个没有才气的人。笛子用报纸擦着自己的画笔,没有回应他的提议。大雄过来了,像和笛子很熟悉的样子,用画刀撬一点笛子调色板上的颜料,或是倒一点笛子的松节油,一句话没说地离开,回到自己的座位。那个研究生会和乔晋聊天,两人点了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然后把烟头扔在木地板上,用肥大的皮鞋猛力地踩。笛子就透过画架看他。站在那个人旁边,他看上去更加的挺拔英俊。笛子和秧秧一样,只能对外表漂亮的人产生爱意,秧秧说她们都是好色的女子。每天都能看见他的日子显然是愉快的,这样的愉快能持续很长时间,就像优质的法国香水,喷一次,可以保留几天的残香。而笛子就在这样的残香里,像陷入了无底的泥潭,更深地陷了进去,并且无法控制。玫瑰花精(三十八)秧秧把床搬到了小房间,因为要搞创作,她们把大房间尽量地搬空,只剩了两个高高的画架,站在房屋的中间。课余时间,姐妹俩就站在画架前,放着音乐,画自己的画。秧秧说,张爱玲说得对,出名要趁早,那种愉快才能体会得热切,如果等到自己年龄已经大,像三十岁那样大,都不太能够体会那样的欢欣了——秧秧确定自己的感觉。况且,这是个年轻化的时代,上了三十岁,再想出名就难了,现在的画商不愿意关注三十几岁的新人,三十几岁如果还没有成名,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