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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日后地位尊贵了,自有慢慢算账的时候。不过云美人朝涵玉宫的方向看过去,眼神微暗。又是一年选秀时,新人一进来,皇上想必要眼花缭乱一阵子,她们这些老人大概要被冷落了。
她是上届选秀进来的,在宫里熬了那么多的日子,近来才入了皇帝的眼,热乎劲还没过呢,新人便乌泱泱地涌进来了。一年花落,自有新年花开,她突然觉得手边新蕾分外刺眼。
一用力,手边那枝杏花被她折断,扔在了地上。
宫女小鱼还要再劝:“小主,奴婢听说那襄国侯府不过是个破落户,远从西北大老远来京城打秋风的,没根没基,您不用顾忌他。前阵子皇上刚罚了那侯爷闭门思过,想来是不怎么待见他。”
“再落魄也是侯府。”云美人淡淡皱了眉,“你既跟了我,脾气就给我改一改,别总怎么没深没浅的逞一时之快。”
另一边,如瑾的耳朵也在听着宫女聒噪。
“蓝小姐,容我好心提醒您一句,这宫里不比家里,事事都是有规矩的。”经了方才的事,灵芝索性放弃了‘小主’的称谓,直接唤了一声‘蓝小姐’,看那一脸不耐和避之不及的样子,若是知道如瑾名讳,说不定要张口叫出来。
“也是蓝小姐您运道好,遇到的是云美人,脾气是宫里顶尖的和顺,才不跟您计较。像她那么优厚的圣眷,若是换个人,今天也不会轻饶了您去。您是不知道,最近皇上一个月得有三四次召她进春恩殿,春恩殿是什么地方您知道么”
她絮絮叨叨的没完,一路走一路低声抱怨着,如瑾实在听不下去了,淡淡堵了她一句,“春恩殿,就是以你这样的心性和资质,永远也进不去的地方。”
灵芝一下子被噎得瞪眼,脸涨得通红。她很想再将话顶回去,可到底是顾着彼此身份,又不想和得罪了庆贵妃的人有太多牵扯,想了想,终究咽下了这口气,闷头跑到前头带路。
“就是这里,进去吧,到右边的小偏殿去,那是罚跪的地方。”将如瑾引到了地方,灵芝就要回去,她是被派来引路的,可不想在这里陪三个时辰。不过走了没几步她又转了回来,仔细叮嘱道,“可千万别到正殿,这地方宫里主子们偶尔也会来,要是再冲撞了谁,可不是只跪几个时辰这么简单了。”
她倒是懒得管如瑾跪不跪,但若是再冲撞那位嫔妃,追查起来有她没叮嘱到位的缘故在,她怕受了牵连。
于是直到看着如瑾走进偏殿,在那专为惩罚所设的鹅卵石硬地上跪了下去,她才放心走掉。
如瑾跪在地上,抬头是蒙了红绫的慈眉善目的菩萨,低头是排列成莲花图案的卵石。
这石头可真硬。
一颗一颗的,硌的人腿骨生疼。
听说,这本该放蒲团的地方却砌了这些石头,是因为上一任驻殿法师在修一种禅道,特意用硌体的卵石打坐,用以锻炼心志。不过当今皇上登基后,梵华殿的法师也换掉了,现在的大法师心宽体胖,对修禅兴致不大,最喜欢的就是给嫔妃们开光法器,这锻炼打坐的偏殿就闲置下来,不知怎地,渐渐变成了犯错嫔妃罚跪的地方。
这是相当折磨人的刑罚,只消跪上片刻,两条腿就没有知觉了,比跪砖地狠毒得多。
“没想到还能来这里跪上一会,可谓故地重游。”
如瑾感受着小腿骨上传来的尖锐的疼痛,心神却飘到了前世那个冷得彻骨的冬夜。
数九寒天,冰冻三尺,屋檐下都挂着一道道的冰棱,呵气成冰的夜里,已经失宠的她只因折了园子里一枝越冬竹的细枝,被庆贵妃丢到这里来罚跪。那罚跪的理由可笑得紧,庆贵妃说,那丛竹子是为太子的小儿子祈福用的,那孩子名字中带竹,生了病,贵妃便让宫女们每日清晨到竹子前头拜几拜,没想到这么重要的竹子却被如瑾折了,当日下午孩子病情加重,定是如瑾不怀好意的诅咒了他。
于是,如瑾便在梵华殿的小偏殿里跪了整整一夜,殿中连个小火盆都没有,她听了整晚的北风呼啸,天亮时被人发现昏死在地上。
生了很重的病,缺医少药,勉强保住了性命,她的身体却彻底损了。接下来的半年有大半时间都在病床上度过,直到秋天来临,蓝泽获罪,家门倾覆,然后是赐死。
宫里的起起落落,就是这么残酷,血泪斑斑。
跪在这阴冷的偏殿,听着雨声,风声,前世在宫廷里度过的日子变得清晰起来。许多她不再想起、不愿想起的画面,都不经允许自发汇聚在眼前。
其实这次的罚跪并不算是正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