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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朝时,因为孝庄太皇太后信奉天主教,天主教的教义在满清贵妇之中颇为盛行,很多贵族女性也因此改变了信仰,开始资助教堂和主日学校,并纷纷以布道、做礼拜,和阅读圣经故事为一种时尚风潮。身为地位显赫的索尼家眷也受到了这种影响,所以会对圣经的内容,有着较为深刻的了解。)
眼见我捧起了嫁衣,一旁的左连城也是面上一个失神,盯着我,久久说不出话来,目光跟随着我的动作,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可是想了想,奈何想了又想,终归还是忍耐回去了,只是远远的,隔着一张桌子,仿佛隔着咫尺鸿沟一般,默默的看着我,除此之外,竟是什么也说不出,也什么都不必说了……
“只不过,左帮主,小女子穿上这一身嫁衣,却并不是没有条件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从满腹心事中抬起了头,手托着那件嫁衣,冲着左连城,一字一顿的缓缓说道。
听我这句话,左连城也是面色微变,仿佛大梦初醒一般,一双眸子兀自看着我,却在转瞬之间,已经警醒了过来,笑容微露,陡然间已是回归了本位:“姑娘有什么吩咐,在下自当一一遵从,绝不敢有半点异议!”
我点点头:“帮主果然爽快,小女子也不妨直言了”说着话,扭头四处查看,将声音尽量压低,“唯恐隔墙有耳,还请帮主附耳过来,方便你我二人从长计议才好……”
……
三天之后。
我们满族人嫁女儿,规矩与汉家格外不同,唯有繁琐细碎是一模似样的,从下定到过礼,再到穿衣上头,请一位全和人太太帮忙铺被,两位生肖相宜的送嫁太太帮忙上轿下轿,男方女方还要分别邀请四位六位甚至十二位的红顶子蓝顶子组成送迎亲队伍,新妇下轿到门口,新郎要连射三箭去煞,再经历跨马鞍、迈火盆等层层规矩考验,一直到新人坐进洞房,从送嫁太太手上吃过子孙饽饽,喝过合卺酒,压一个半生不熟的饺子在褥子下头,再听一大段祝福新人早日开枝散叶的子孙经,把一对新人折腾到疲惫不堪昏昏欲睡,这一天的热闹才算差不多过去了,接下来,就是新媳妇三朝回门的另一套热闹繁琐了。
可是对于每一个新嫁女儿来说,不过经历再多的辛苦,出嫁的这一天,都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一早起来,穿上从里到外一整套崭新的嫁衣,登上还有些咯脚的花盆底,坐在镜前,蘸着刨花头油,第一次在脑后紧紧梳起专属于已婚妇人的双把字头,鬓边戴花,耳下挂铛,最后再顶上一副沉甸甸的旗头,伸手极小心的将两边的丝绦穗子梳理的一丝不乱,待一切收拾停当了,最后,来到双亲面前跪地斟茶,讲明这个时候是一定要哭出声的,表明女儿对娘家的依依不舍,从此以后,晨昏定醒再不能问安尽孝,言行举止站立坐卧,全都要看夫家的脸色,哪怕想回娘家瞧一眼,也要先过了婆母小姑子那一关,再不能够像做家里女儿时这般无拘无束了。而额娘则会拿出一方红包,沉甸甸的装着平日积攒下的体己钱,偷偷塞进女儿手里,所谓“给姑娘添点儿脂粉钱”,其实说不出口的,这是担心女儿嫁过去后受苦,提前给女儿傍身用的。
那一刻,对于所有出嫁女儿来说,一半是喜,一半是悲,悲喜交加,哭不得笑不得,人生中最重要的这一天,竟活生生好似一出甜丝丝,偏又苦叽叽,头晕脑胀,任人摆布的折子戏……
而我,现在,趁着一片灯火通明,僵坐在镜前,身后眼花缭乱的是各种忙进忙出的各种身影,而镜中但见自己的姿容,在大娘一笔笔精心的描画之下,隐隐流露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光华,烘托得五官越发精致细腻,不但是美,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妖娆,配上大镶大滚沉甸甸的喜服,不但不觉得累赘,反而别有一番风韵,要是额娘此时能瞧见了,一定会笑着说:“瞧我们家姑娘,真是个美人胚子好模样,咱们新姑爷有福气了……”
可是此刻,额娘她却瞧不见我穿喜服的模样,而我所穿戴的,也并非旗袍旗头,虽然心里暗暗得意于这一番精心装扮下的美丽,然而我瞧着看着,却还是忍不住泛上一点怜惜和酸楚,心中叹息,眼前这个模样,但凭再美上个几分,也毫无意义,只可怜我平生第一次穿上嫁衣的这一天,竟然是一出即将开场的杀戮的前奏……
大娘站在身后为我梳头,手中忙活不停,却始终沉默无语,我从镜子里紧紧盯着她的动作,几乎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过了许久,才听见她极小声地说了一句:“主子爷仍然没有话来,请姑娘少安毋躁……”
我望着大娘沉默的脸,也只能打心底里深吸了一口气,好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