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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春觉得这时候他也不好说些什麽,当然也绝不可以开口问陈秋,有关他父亲的事,他淡淡地说 :「你多吃点。我一早就说四道菜太多,是你逼我做的,做了出来,我不管你是今晚吃或是留到明天吃,总之给我吃下去,不准倒入马桶。」
「吃吃吃! 我一定吃,只有吃不完的速食才会被我倒入马桶,你做的菜,我总是全吃到肚子里。」陈秋倒没有说谎,可是他察觉不到这句话有些特别的含意,他只是实话实说。林春听在耳内,感到一种被珍视的感觉,有时候他为母亲做的饭菜,吃不完母亲还是会倒进马桶,林春也不觉得有什麽可惜,因为他妈为他做的菜,他有时吃不完还是会倒入马桶就算。
但是,林春从来不知道,原来别人对自己说 :「无论如何我都会将你做的菜吃下肚」,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他微笑,不过忙著吃饭的陈秋看不见。
吃过饭後,照例由陈秋负责洗碗,这时林春就会离开。不过这一天,陈秋以一双灵动的黑眸瞅著正要去穿鞋的林春,装出一副可怜相说 :「陪我洗完碗才走吧,里面还有一大堆没洗的东西,只有我一个人洗,天亮还洗不完。」
林春在心内天人交战了一分钟,他本来要赶著回家温习明天的中史小测,测的还是他最不熟悉的东汉,如果九点前不回家温习,明天的小测便有危机了。可是,要他将陈秋掉在这间空无一人的大宅,他又有点於心不忍。
尤其今晚有一股寒流,外面的气温已降至摄氏六度左右,室内也一阵冰寒,脚掌踏上瓷砖地板,就能感到一种自脚板底逆流而上心脏的寒意。这有著四间房的偌大屋子里,唯独只有陈秋一人,那光景实在有一阵萧条意味。
「没所谓。」林春放下鞋袜,套上陈秋家的拖鞋,先走入厨房。陈秋将碗碟端进来,咖哩吃不完,乾脆先放在桌上,待放凉了,再用保鲜纸盖起、放入冰箱,明天再吃。
两个大男生卷起衣袖、挤在流理台前洗碗,幸好厨房大,不至於狭窄,只是林春将抹上泡沫的碗碟递给陈秋时,自己的手肘不时会擦过陈秋的,陈秋也不介意。两人分工合作,林春负责用洗洁精和抹布抹去碗碟的油腻,陈秋则负责替碗碟冲水。
林春没有说话,他是一个安於沉默的人,陈秋则不然,此时他感到,如果自己再不说几句话,就无法再与林春待在同一个空间,他双手被冰柱似的水喉水柱冲击,犹不觉寒冷,只感到冷得畅快,他说 :「今天很冷。」
「嗯。」林春又将一只碗递给陈秋,他的手肘又擦过陈秋的手,他才发现林春的身体是这麽温热。一阵脆弱的感情如潮水涌向陈秋的内心,他忽然记得小时候,自己是如何站在母亲旁边、帮母亲抹乾洗好的碗碟。妈说,冬天的水很冷,叫他不要将手伸向水里,只肯让他拎住抹布抹乾盘子的水,妈那时特地将抹布泡在热水里,所以抹布拎上手时是暖烘烘的,舒服得很。
但是,不管抹布在热水里面浸了多久,最後还是会变冷。
林春伸直双手,冲去手上的泡沫,就关掉水龙头,陈秋才发觉,原来碗盘早就洗完了,他还傻傻的递出双手,在水龙头下冲水。可林春对於陈秋的怪异行为只字不提。林春甩一甩双手的水花,又在毛衣上抹抹手,叫陈秋先出客厅。
过了一会儿,林春拿著一个有盖子的暖杯,放上饭桌,跟陈秋说 :「已经八点多,我真的要走了。这杯是柚子蜜,就是我刚才在超市买的那一大瓶东西。舀两三小匙的柚子蜜加进热水里,搅匀之後便成为一杯挺好喝的热饮,冬天时喝一杯会很舒服。」
林春拿回书包,往鞋柜旁穿鞋,陈秋站在他身旁,良久,才说 :「我今天不太高兴,之後又挺高兴的。」
林春早就习惯陈秋那没头没尾的奇怪发言,敷衍地说 :「是吗,那就好。」
「如果你肯跟我说一件事,我会变得更加高兴。」陈秋这样说,林春以眼神询问,陈秋便说 :「你今早跟戴志伟……到底去做了什麽?」
「……」林春没想过陈秋竟然会这麽介意这件小事,但他又不想用谎言胡混过去,便从书包拿出那一小瓶乳霜,道明原委。陈秋想不到自己就是为这种事而介怀了一整天,忍不住大笑不已。临走前,他忽发奇想,趁林春弯腰背上书包时,他俯下身子往林春脸上摸一把,顽皮笑说 :「摸起来真的挺滑的,莲蓉月。」
「……无聊。」
注一 :「衰仔」,父母对儿子的腻称,褒贬皆可,视乎情况和语气,叫女儿通常说「衰女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