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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话,高大一甩袖子,趟了大步,上了老崖那面大坡,不久,听到“嗵”的一声关大门的声音,高大回家睡觉去了。
“我这是欠你的,先记上!”高二冲着高大的背影,说了一句。话没有说完,后半句就让河道里的风戗回去了。
高二用这笔来历不明的钱做学费,上了渭河对面离高村三十里的一个师范速成班。学业还没有满,发生老汉捎话来,要他回黄龙山收秋,于是他辍了学业,再回黄龙山。回到黄龙山收完秋,想再回来上学,可是窑里事多,拔不出身子,于是就此断了上学的念头。
顾兰子也在这几年的风风雨雨中,长成一个大姑娘了。脸色红扑扑的,过去的尖脸现在成了圆脸。那身体,也像麦苗见了春雨一样,一夜就拔高了一截。头上那乱糟糟的老鸹窝一样的一头黄毛,现在也变黑了,在泉边洗一洗,再抹上个皂角水,一洗,扎两根小辫子,小辫子头上再系上红头绳,像个小美人的感觉。
在娘家安家塔,娘家妈什么也没有教她。只教给一件事,就是缠脚。“缠什么脚呀!荒山野坬地,谁来看顾兰子的脚呀!”一起逃荒来的河南人这样劝。可顾兰子的娘家妈不这样看。她说她的脚大,一辈子叫人瞧不起,这顾兰子一定要给她把脚缠小,要不会嫁不出去的,即使嫁出去了,也叫旁人一辈子下眼观。
童养媳到了高家,这给顾兰子缠脚的事,得高安氏来做。高安氏先扯上两尺白粗布,然后脱下这顾兰子的鞋子。那布条,一头吃进自己嘴里,用牙关咬紧,另一头,捧着个顾兰子的脚在怀里,使足力气一层一层地缠,缠一层,勒一下,顾兰子的脚骨头咔吧咔吧直响。脚后来也肿了。硬把脚塞进鞋子里,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像踩高跷。
这样缠了几回,高安氏突然翻心了,决定不给顾兰子缠了。一是她看顾兰子那脚,血糊糊的,五个脚指头,都弯回到脚心里来了,叫人看了寒碜。二是她心想,穷人家的女儿,缠这脚干什么,上山溜坬,脚大才稳当呢。何况这顾兰子已经是高家的人了,不存在嫁不出去的问题了。
“你给你家男人说,只要他不嫌弃,你就不要缠了!”高安氏说。
高二是新青年,又喝了一些墨水儿,自然也不赞成这缠脚。这样顾兰子算是被解放了,少了女儿家受的这个罪。不过顾兰子那双脚,始终没有好,脚指头始终弯曲着,路走多了就发红发肿,窝在鞋子里,十个脚指头像一群小老鼠。顾兰子那脚,也比普通的脚要小一些。人们叫那“解放脚”。
跟着高安氏,顾兰子学会了织布、纺线、做家常衣服,学会了锅上案上这些女人家该会的一应手段。她是成长起来了,开始有了笑声。当自家男人,背着一捆柴或庄稼,从沟底下摇摇晃晃地上来的时候,她迎上去,一直接到家里,并且把这柴或庄稼,从男人的背上卸下来。
秋天来到了黄龙山。这是一年最好的季节,山*像金黄色的浪头,一浪一浪盖满了埝畔,地畔,路畔。除了这金黄色的*,山上其余的一应物什,青冈树,榆树,杜梨树,杨柳树,等等等等,甚至包括各种有名无名的小草,包括迟收的庄稼棵子,都被严霜染成了红色。太阳一照,有的是血红,有的是枣红,有的是粉红。置身在这样的环境中,让人把眼前的苦难都丢到脑后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九章 圆房(3)
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季节里,童养媳顾兰子和高家二掌柜要圆房了。
顾兰子没有娘家人,这大约是这一场婚礼唯一的遗憾。
但是不要紧,黄龙山方圆数百里,旮旮旯旯里都住着顾兰子的乡党,住着这些花园口决口以后逃难到这里的河南人,他们把顾兰子当做自己的女儿,把这一场婚事当做河南人和陕西人的一次婚配。
为顾兰子洗头,开脸,做婚嫁的衣服,这些事都是白土窑的河南乡党帮忙的。当这些事情做完以后,高二牵驴,顾兰子被扶上了驴背。按照发生老汉的设计,高二将牵着毛驴,从高家出发,在白土窑这个小村子绕一圈,然后再回到高家。
但是骑上毛驴上路以后,顾兰子哭了,她说她想起了安家塔娘家,婚嫁是一件大事,她想告知如今已经长眠在那里的父母兄弟姐妹们知道。高二觉得顾兰子的话言之有理。于是他们停了步子,将这想法禀告了发生老汉。发生老汉认为这想法很好,是该让亲家母亲家公知道的,虽说人不在了,但是到那坟头上告知一声,也是礼节。
从白土窑到安家塔三十里,一来一回就是六十里。这样,一对新人在圆房的这一天,就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