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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两者并无“相似”之处,不知缘何考察一下雪芹笔下所巧用的史地变名,就会成了那等特殊的“索隐派”呢?
至此,又会有反诘:大荒山可以有解了,那么,“无稽崖”又指何所呢?我答:这个“无稽之言”用来虚托一笔,正如说“石头记”时,只是邦国舆地、朝代年纪“失落无考”的“无考”一样笔法。所以脂砚在此紧跟即批云:“据余说却大有考据。”
你看,这多么有趣,“敷演”的文词是无稽无考,内里“埋伏”的却大有考据。作者口中越说是“假”的,越有无限烟云丘壑,索人去解。这就是一部《石头记》的奥秘所在。不讲这一点,则“红学”云云,就只能是“形象鲜明、性格突出”等那一套文艺用语了。
然而也有人一直在反对我们这样理解“红学”之“学”,却竭力呼喊:红学要“革命”,要“回”到文学创作上去!云云。
我忍隽不禁,拜问一句:曹雪芹自云“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之说,撰此《石头记》一书也”之言,到底这是不是正指“文学创作”?奇怪,我们试图解读这个与众有殊“隐——借”的创作方法,不是为了回到雪芹的具体的、个性的、独特的“创作”上去,如何反倒遭到大专家们的强烈斥责呢?
我的谬见可以不值一笑,但摆在我们面前多少年来的一个根本问题,还是需要解答:如果曹雪芹写得一概是“满纸荒唐言”,那么,他该很“开心”地对读者哈哈大笑,心情应是兴高采烈,然而他却“一把辛酸泪”、“字字看来皆是血”!这却怎样讲?比如,“辛酸泪”不妨向人直流痛泻,为何偏偏要用个“荒唐”的烟幕?
这样,我这愚蒙就心悦诚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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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解
林姑娘芳名黛玉,从字面解,古诗词早有“粉白黛绿”之语,黛者,画眉之色也,黛为深绿色,深极则转为黑,故“黛”从“黑”而造字。中华古来黑、青、绿往往互代不分,如“青布”即黑布。小时候习闻此称。“青鞋布袜”,即黑鞋白袜。至于“眉黛”,那不烦再举,老杜诗:“越女红裙湿,燕(yān)姬翠黛愁”,更是佳例。所以,宝玉初见林妹妹,即赠以“颦颦”的表字。
但雪芹笔下的人名,字面之外,又多有谐音寓旨,这是大家皆知之事。所以又要问“林黛玉”三字,是暗寓何音何义?若依拙见,此三字至少有两种“读法”:一是“麟代玉”,二是“麟待玉”。此外还可能有更多奥秘,如“麟带玉”——雪芹自己已然透露了“玉带林中挂”了。
如今且说,何为“代玉”与“待玉”。
说来还真是诱人。第一是“林”与“秦”的问题。在古钞本中,“林之孝”作“秦之孝”,那么小红的本名“林红玉”就应是“秦红玉”了。黛玉之姓“林”,似乎与李后主的“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有关,而“林如海”则是秦少游(观)词“飞红万点愁如海”的运化而成。可证“林”“秦”之若即若离的关系,因而又可悟知:麒麟的古音反切即是“秦”,所以“秦——林”亦即麒麟的古代标音法。
知此,雪芹写书,先有一个林黛玉,后有一个秦可卿,其姓氏音韵相连。然而林黛玉独无佩物,她只能妒忌带麟的史湘云。确实,湘云是佩麟而等待宝玉重会的后半部书的主角;而湘云见了宝玉,又得一金麒麟,真是二人奇缘——已都“聚焦”在双麟佩上——玉佩的作用反而要逊色了,是故又谓“麟代玉”。宝玉有了麒麟,可以不再强调所谓“金玉姻缘”是真是假的烦恼心事了。
是之谓“林黛玉”。
红学家梁归智早即主张黛、湘是从娥皇、女英化来;而女作家张爱玲则认为本来只有湘云是主角,黛玉是作者后来想象虚构出来的一个“幻身”人物。他(她)们两位的看法,殊为似异而实同,微妙之趣令人称绝。
[附言]
娥皇,“秦娥”而可称“妃子”者也。潇湘妃子,合乎林。而女英,正是湘云为“英雄(或作豪)阔大宽宏量”,“唯大英雄为本色”(湘云给葵官取别名谐音曰“韦大英”者是也)。何其两两恰切,岂偶然乎。
怜她寂寞
有一位学友向我提出:宝玉对黛玉是怜惜之情,而非今之所谓爱情。真爱情是在宝湘之间。
这见解,似未经人道,有道理吗?因为这实际牵扯雪芹真本与程高伪本之争,并非枝节细故。
我以为怜而非爱,是看事透到深层的灼见真知,而俗常被伪本迷得太甚的“宝黛爱情悲剧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