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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那日二十有六。
原来他没死,行刑台上隔着草席被处决的人并不是他。见到我,他眉眼笑得如新月弯弯。
粗衣麻布,敝履棉冠,一手附庸风雅的纸扇。衣袂纷飞间,掩盖不住的皇室贵胄之风——便还是当初那个晋王。他笑,冲我伸出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
“愿意跟我走吗?”
“走。”
走,为什么不走?刀山尖上滚过,火海浪里翻来,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困苦?还有何时,能如未来更恣意?
于是我们走了。上了马车,堆了行李。只我们二人,再次向着兖州行进。而这一次,境遇则是极不同的,心境也是极不同的。
皇帝为什么最终放了他?我没问,他却在耳边滔滔不绝的说。他告诉我,他的兄长文楷,当今圣上,与他促膝长谈了整整一夜。从刚刚认识时的总角之宴,谈到生命中出现徐淼,再到当年的争权夺位。
“其实夺的并不是我们,当时太小,什么都不懂,便由着前朝后宫的大臣妃子们胡来…”
最后,他说到了徐淼——兄弟反目的根源。一夜的秉烛详谈,彼此都并未给自己争辩些什么,解释些什么。只是回忆,只有回忆,回忆当年淘气的文轩、一本正经的文楷、独立果敢的隆昌、温柔似水的淼儿…再看看如今,活着的天各一方,死了的,阴阳两隔。
其实,所有的事情早在当初就一目了然。
皇帝东巡兖州,于深夜在晋王府花园巧遇晋王妃,二人亲密如幼时。经不住一腔思念的皇帝,在刚刚好的时节里,刚刚好的月色下,将十几载一己私情尽数告知,却被有心之人撞见。传出去,便一发不可收拾。
而文轩之所以闭门不见徐淼,一则生气于二人私会;二则,也是震惊于哥哥文楷所作出的牺牲。他从来不知道,哥哥对徐淼,竟也抱着这样的感情。从未有人告诉过他,从未有人。
而后,当他想终于明白了,徐淼也没了。于是满腔的恨意就掀翻了所有的理智。
仇恨,果然是这世上最狠辣的东西。
“文楷说,是他对不住我。他虽一厢情愿地、固执地认定是我逼死了淼儿,但他知道我爱她,所以就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个恨我的理由站不住脚。而我…竟却妄想着因此而覆了他的天下…”
说这话的时候,文轩的脸很平静。一派大风大浪后的安详与淡泊。
“他说放我回兖州。他说,从此世间不再有晋王,只有文轩。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我摇头。
“他让我保他的江山。兖州…不是正在打仗么?”
我惊讶了。不是让呼风唤雨的晋王,而是让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轩”,保他皇帝的一方江山?
“所以,我不是说不去。而是,我们尽可以抱着春游踏青的心态去。”
春游?
呵,文轩啊文轩,即便重情重义如你,也还是腥风血雨的官场里打滚过来的晋王啊…
再然后,我们一路以打马游街的姿态晃晃悠悠地到达兖州。到的时候,兖州已然岌岌可危。李厚将军战死沙场,这是我们谁都没想到的。
城中的将领均是文轩的老相识,捧佛祖一般的将我们迎入城中。想当年晋王佣兵一方,和这些老部下之间的羁绊,便不是远在天边的皇帝一纸“斩立决”能够切断得了的。
“弃城”,这是文轩一早就做好的决定,斩钉截铁,毋庸置疑。我看见魏弈书魏侍郎的脸上,凝着一层白霜。
接着,文轩他们连夜疏散了百姓。整个过程进行的有条不紊,兖州城的老百姓没有惊慌,也没有失措,一切行为顺其自然的仿佛是要出门进行一次很长很长的旅行。
“他们莫不是是感觉到晋王回了吧,”我这么想着,望着身边站着的一脸凝重的文轩,“这个男人,果然很得民心。”
文轩一把大火烧了昔日的晋王府。连带着他与晋王妃,与隆昌郡主,与魏弈书的前尘往事,一并烧了。冲天的火光经久不息,一直燃到天明。
弃城只是欲擒故纵的缓兵之计。
冼国的军队果真如文轩料想的那样,一路欢歌着挺近我朝内部。偌大的边塞京城几乎是立时就消磨了他们的意志。除开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的晋王府,大街小巷,人们遗留下来的物什也足够久居塞上的夷族好好的欢喜一阵。
待到时机差不多时,我方部队几乎是一夜之间就荡平了冼军,不留一丝顽抗之徒。快而狠厉地,锐挫敌方。
原来,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