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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蝗灾吗?铺天盖地的蝗虫群从远处的低空密密麻麻海浪似的滚过来,像黑色的水泡一样不停地变换着形状,飘荡着,攒动着。无数拍打翅膀的声音早已分不清彼此,嗡嗡在了一起,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像饿极了的兽群开餐前的仰天呼啸,像绿色生命天雷击顶般的丧魂钟阵阵。
它们成群结队的飞抵、俯冲、降落,趴在叶上,附在茎上,然后张开大嘴一口一口贪婪地啃食着、咀嚼着,口器时刻不停地翻动咬合,代表着它们有多喜欢这场盛宴。入口的枝叶根茎,鲜嫩多汁、香甜爽口,这种美食所带来的满足感不停地冲击着自己的大脑,最本能的欲望得到了彻底满足,一阵一阵从脑神经传出,涌遍全身,如果交感神经足够,它们会抽颤,如果有泪,它们会不禁流泪,最终的最终,飘飘欲仙、销魂荡魄,它们忘记了饥渴、忘记了同伴、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直至大部队完全撤去,它们还醉在其中、难以自拔。
我不走了,即使它们都走了我也不走了,我要在这里常驻,吃这里的枝叶,喝这里的水,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这是我的地盘,谁也别想染指半分的地界。谁敢犯我,我就杀谁;谁敢烦我,我就杀谁;谁敢反我,我就杀谁。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那些霸地不走的它们,像极了正奔腾而来的他们。
不远处,一队人马汹汹涌涌,清一色的黑马坐骑,齐整整的黑纱斗篷披身,不知是天生的还是有意涂抹的黑赤的面庞,目光贪婪而残酷,嘴里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夹杂在纷乱的哒哒马蹄声里,异常清晰。这是掠夺所特有的快感,忍不住的那种心理冲动,他们肆意释放着,手里的弯刀,高举过头顶欢快地甩着,嗜血的本性宛若它的主人,它现在饥渴难耐,急需一场鲜血凝练而成的饕餮盛宴来滋补它干涸的身躯,而这可口的饭,就在眼前。
对他们,这是比狩猎更加让人兴奋的娱乐活动,庄稼又一次长好了,我们又一次饥渴了,那一片金黄拥拥簇簇,硕果累累,真是惹人心动,看那艳阳微风下徐徐摆动的可人模样,不是已经在向我们招手了吗!
越来越近的尘土纷纷,宛如黄沙浪里翻滚着的黑龙,乘风携势、张牙舞爪而来,马队里纷舞着的弯刀好似它那银光闪闪的鳞片,在阳光底下,越发耀眼锃亮。真的是平地飞尘而起的玄龙吗?对有些人来说,可能是吧。但是,对于同样看到这幕的正在田间锄地的村民来说,这就是白骨精卷起的黑沙风暴,能把他和他的村子吞噬得尸骨全无的那种龙卷飓风。
“快跑啊,黑旗军又来啦”,他不禁高喊,顾不得手上的农具,连跑带爬地跑回家去找自己织布的妻子,还有嗷嗷待哺的幼孩。
滴答...滴答...
像鸡窝进了狼,立时吓得村民们高声嚎叫,乱作一团,本能地想到逃跑,可要跑到哪里心里也不知道,总之,跑就是了,千万别停下脚步,因为魔鬼是不会停歇的,说不定他们吃够了后面的人,就不会继续前追吃自己了。父老乡亲、左邻右舍,对不起了,实在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了,我要带着我这一家子先走了。
村间乡路上,只见村民们手里拿着大卷的铺盖,贴身衣物里揣着近一年攒下的少量的银钱,携着老的,背着小的,三五成帮、七八成群的,向村子外狂奔。他们以为已经跑得很快了,但在黑旗军坐下那蹄间三寻、灭景追风的战马眼里,他们的速度跟地上蠕行的虫子没什么两样。
村民们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阴风阵阵,惶恐的面孔不时地向后看,一阵回首一阵哀嚎,天不应地不灵、老天爷闭眼的那种无力和绝望,眼看着魔鬼的铡刀渐行渐近,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唯有拼命加快速度,快一点,再快一点。
当黑旗军骑着大马围成一个圈对着他们的猎物耀武扬威的时候,这场很是窘迫的奔逃才算告一段落。他们的梦碎了,当真正成为了待宰羔羊,他们反而不那么慌张了,心里七七八八的想法也都没有了,只剩下了两种情绪,一是恐惧,对死亡的那种天生的恐惧,二是留恋,对世间几人几物的不舍。
他们没什么学识,很简单,很原始,就像土里长出的秧苗,日出日落,风霜雪雨,千百年不变的生长规律。虫子来了,他们自然地跑,其实不过是他们自己眼里的跑,对于时局外面的人来说,他们不过是在风势下的一些微摆罢了,对已经注定了的结局,不会有丝毫影响。
早知逃跑无用,为什么还要一试,不怪他们,是造物主在他们的脑子里根深蒂固了一个意识,求生的意识,就像失足落崖的人,你见过哪个一动不动地任凭自己跌落深渊的,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