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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那本小册,静静笑起来。
这时,她听到有人进来,回了头。
怀仁站在门口,看到她的时候微微点了头。他走过去,从她怀中抱过小小,又从床上拿了三弦和行囊。站直了身子,开口:“打扰多日,我该走了。”
齐秀惊讶,“怎么突然……”
“寨里的孩子已经会认字了。”他走到桌边,看着那些小册,“你把这些给他们,读或临摹皆可。我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齐秀看着他,沉默。
许久,她笑了起来,“这样啊……那,你多保重。”
他点头。看着她的眼神复杂难辨,他垂下眼睫,道:“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其实,我是……”
“啊!我得去告诉阿衡这个消息!”齐秀出声打断,转身跑了出去。
他愣了愣,随即,无奈地笑,“罢了……”
他并不等待,抱着小小举步离开。
来时,腊梅开遍,如今,却是梨花如雪。暖风,轻轻擦过脸颊,和着花香,甚是醉人。
他慢慢走着,试着心无杂念。
“等等!”
突然,有人赶了上来,大喊道。
他站定,转头,就见齐衡飞奔过来。
“怎么说走就走啊……”齐衡皱着眉头,“你不是说,要教我武艺的么?”
“银针的用法,我已经悉数教你。剩下的只有练习而已。”他回答。
“可是……”齐衡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他皱眉思忖片刻,才犹豫道,“我听贺兰说,你是鬼师。你能教我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愣住了。
齐衡看他惊讶,笑了起来,“嘿,怎么,没想到会被戳穿身份吧!”他深吸一口气,有些不甘,道,“姑姑说了,你若真要走,我们也不好挽留……这些东西你收下吧。”
怀仁怔怔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一壶酒,一张纸。
“‘曲坊’的梨花春酿,姑姑本来就要请你的。如今就带着走罢。”齐衡道。
怀仁点点头,又看着那张纸。
“那是欠条。”齐衡笑了笑,“姑姑说了,虽然你在这儿教书,她没给过你工钱,还让你做了好久的画工。不过,你也是白吃白住。既然要走,就把帐算一算。林林总总的,你倒欠她十三文钱。她说了,日后,你如果非要一个理由,才能再来这里,那就来还钱罢……”
齐衡说完,神情便有了哀伤,“……师父,别忘了还钱哪。”
怀仁看着那张写得七扭八歪的欠条,有些不知所措地笑了。
齐衡见他笑,便放了心,道:“师父,保重。”
怀仁将那纸条收进怀里,胸口便生了一股暖意。
“保重。”他笑着说完,转身迈步。
暖风携着梨花,飘然如雪。怀中的小小欢乐地伸手抓花瓣,口中咿咿呀呀地哼着歌。
他笑着,听着那一首五音不全的《喜春来》……
……
卷四·万道归宗
无往不复
小暑一过,炽烈的阳光,烧灼万物。
小小茫然地站着,任那燥热包裹全身。
自上岸之后,她便随那对老夫妇一起走。东海一役,许多百姓都投降朝廷,逃离了七十二环岛。岸上的府衙受命接收,街上闹哄哄的一片,父子相偕,母女搀扶。虽有哀戚,但更多的,是亲情温厚。
小小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不可招惹官府。便与那对老夫妇告别,远远地走开。
她走了一段路,回头,看着远处的熙攘人群。那一刻,却骤生了天地苍茫,无处容身的念头。
想起小时候,在人群里迷了路,也是这般的感觉。但那时,却总有人会找到她,然后,拍着她的头,说:下次再乱跑,师父就不管你了。
师父……这一想,心头顿时隐隐生痛,她鼻子一酸,竟哭了出来。
那一哭,便是无法收拾了。原本压抑住的种种感情,一股脑儿迸发出来,无法控制。
她索性蹲下身子,抱着膝盖,埋头哭起来。
太阳晒在背上,火辣辣地刺痛,而此刻,她却全然感觉不到了。她已是一无所有,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留在了东海。到了此刻,甚至连思念,都是奢侈的。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一无所有,竟是如此可怕……
她哭着哭着,肚子突然叫了起来,饥饿猖狂地在脏腑里冲撞。她捂着肚子,愈发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