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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度过了14个春秋后,一位石油老人的骨灰从北京飞越千山万水,安葬在他的身旁。
两个并蒂的墓碑,为人间又刻写了一段感天动地的故事——
还要回溯到1958年春的“反右”运动。当时石油部曾附会出一个反党的“陈、黄联盟”,陈,就是第一大右派陈贲;黄,便是那位安葬在陈贲墓旁的老人黄先驯。
陈黄二人抗战时期曾共事玉门油矿,解放后又同为新中国初创的石油工业奔忙。今天看来,他们不仅有着相同的经历,而且还有着相同的理想,相同的性格,相同的学术观点。如果有什么不同,便是黄先驯比陈贲更加不被驯服。至于政治联盟,实属扑风捉影的无稽之谈。
一切源于黄先驯在担任石油部勘探司地质室主任工程师期间,制订了一份《中国石油勘探方针》,文中支持陈贲的石油勘探以探明储量为目的的观点,拥护成立储量委员会,公开说:“打不打井应由储量委员会决定。”
黄先驯的“反党倾向”比陈贲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是不能不与陈贲一起下地狱了。
他与陈贲一样,拒不在“右派”结论上签字,为此,他与陈贲的结论也如出一辙,因为态度极端恶劣,而被定为“极右派”。
陈贲放到了大西北的柴达木。
黄先驯放到了东北边陲北大荒。
东西万里,关山重重,俩人今生从此再无音讯相闻。
辗转曲折,我找到了黄先驯的长女黄嘉明。她是中国影协的研究员,虽然已是50岁的中年人,却依然光彩照人,丝毫看不出命运给她留下的伤痕。但她告诉我,父亲走后,全家八口人没有一分钱收入,全靠国家最低的救济金生活。陈妈妈(陈贲妻子)、童妈妈(童宪章妻子)曾在夜晚送些衣服给他们度寒,除此,她便要在寒暑假带着四个弟妹去干零活儿挣钱。
气氛很压抑,但黄嘉明一直未停顿地向我讲叙父亲的故事。四个小时的激扬与泪水,也使我始终沉浸在对一个伟大灵魂的追忆中。
采访是从一封信开始的。
由于生活的困苦和政治的压力,黄嘉明对父亲做了至今仍感内疚的事情。她率弟妹集体给父亲写了封划清界线的信,抗议他的顽固。宽宏而仁慈的父亲没有责怪他们,反而写了一封影响他们一生思想的信。信中写道:
“你们不要惧怕艰苦的生活,困难和挫折可以磨砺人的意志和品质。你们不要强迫我做我不能做的事情,我不能昧着良心斯骗别人,欺骗自己。如果为了自己的家庭和后代活着,这是禽兽都可以做到的,而人与禽兽之所以不同,他还要坚持自己的理想,追求他认为符合科学的真理。”
由于黄先驯的“顽固”,1965年被判15年徒刑,投入了监狱。
但监狱的高墙锁不住他热爱石油的心。为掌握世界和中国石油工业的发展状况,他在狱中利用做读报员的机会,将《人民日报》上所有涉及石油的报导都用蝇头小字抄录下来。十几年过去竟积累了几十万字的笔记,用这些笔记作数据,写出了十五万字的能源开发论文。由此可见,他对未来充满了何等坚定的信念。
黄先驯比陈贲幸运,等到了平反的一天。1979年秋天,他走出了监狱。
回到北京,黄先驯才得知他的老母、妻子已于十年前相继过世。悲痛过后,他便提出要去柴达木工作,并且立即就做动身的准备。
我问黄嘉明,她的父亲这样迫切地要去柴达木,是不是因为北京已无牵挂之处?黄嘉明否定了我的说法。她说,父亲是个具有崇高理想的爱国者,既使受难期间,也没有放弃为国家寻找石油的责任。出狱后急于投身石油工作,追回失去的二十年光阴,应是在情理之中。至于为什么要选择柴油木,父亲曾断断续续表示过,青海石油探区解放前便归玉门油矿管辖,父亲一直对那里的石油感兴趣。1957年夏,他本要去柴达木视察工作,车票都买好了,部里突然通知他参加鸣放会,他只好退了票。谁知会一开,他便大祸临头了。他是在柴达木前停止了生活的脚步,当他重新获得生活时,他认为应该继续走下去。回北京后,他听到了陈贲惨死冷湖的消息,一夜未眠,他深感应到柴达木去陪伴老友,完成他未完的事业。正是这诸多的原因促使他要去柴达木的。
听完黄嘉明的解释,我总感黄先驯的柴达木情结一定还隐藏着更深的东西。他来自茫茫的戈壁,当他饱经了人世的沧桑后,一定彻悟了那片苍凉的土地不仅是他向祖国和人民坦露忠诚的地方,而且是他最好的归宿。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中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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